溫羽凡斷后,留意著身后的動靜,背包里的帳篷袋隨著腳步輕輕晃。
走了約莫百十米,霞姐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前方一片被月光染成銀白的空地:“就這兒了!你看這地勢,比剛才那片平整多了!”
溫羽凡走上前,腳踩在厚厚的枯葉草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這片空地約莫有半個籃球場大,四周是齊腰的灌木,剛好擋住穿堂風,中央的地面被踩得緊實,連碎石子都少見。
“行,”他點頭,“就這兒吧。”
金滿倉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清場,用樹枝扒開地上的枯枝:“我來收拾!保證掃得干干凈凈,連只螞蟻都爬不進來!”
霞姐則湊到溫羽凡身邊,借著手機光打量他的臉色:“累了吧?要不你先歇會兒,搭帳篷的事我跟老金來就行。”
溫羽凡搖搖頭,從登山包里掏出帳篷包:“一起搭快些,早點弄完早點休息。”
夜風穿過林梢,送來遠處隱約的蟲鳴,手電筒的光束在三人之間來回跳動,映著彼此臉上的疲憊,卻也透著股說不清的默契。
腐葉被掃開的“簌簌”聲、帳篷支架扣合的“咔嗒”聲、金滿倉時不時的抱怨聲,混在一起,在這寂靜的深夜里,竟織成了片難得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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甌江城總帶著股潮濕的沉郁,像浸了水的棉絮壓在人心頭。
曾經在城南矗立了近百年的余家大宅,如今已徹底換了模樣。
那扇曾經綴滿銅釘、刻著纏枝蓮紋樣的雕花鐵藝大門,早就被拆得不見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兩扇三米高的啞光黑合金門,門面上嵌著菱形的防暴鋼板,邊緣的焊點還泛著新鐵的冷光。
電動軌道發(fā)出低沉的嗡鳴時,整扇門便會像巨獸的獠牙般緩緩滑開,露出門柱上新?lián)Q的監(jiān)控探頭。
鏡頭正以每秒三次的頻率掃視著來路,比當年余家護衛(wèi)的眼睛還要密不透風。
門楣上那塊“余府”金匾早已不知所蹤,只留下一塊淺褐色的方形印記,邊緣還能看見被暴力撬走時刮出的木痕。
曾經掛匾的位置,如今釘著塊半米寬的黑色金屬牌,用激光刻著個歪歪扭扭的“熊”字,字體邊緣的毛刺都沒打磨,透著股野氣的蠻橫。
走進大宅,隨處可見修補的痕跡。
庭院里的青石板被重新鋪過,可新石板的灰白與舊地基的深褐總透著不協(xié)調,像塊打了補丁的舊衣。
西廂房的墻面上,新刷的米白色乳膠漆還沒干透,隱約能看出底下填補過的彈孔痕跡,像塊遮不住傷疤的創(chuàng)可貼。
就連花園里那棵百年紫薇,也被鋸掉了被折斷的主枝,切口處涂著厚厚的防腐漆,像道丑陋的瘡疤。
正廳里,熊千仇陷在余宏志曾經的太師椅里。
那椅子是上好的酸枝木,扶手處被摩挲得發(fā)亮,雕花的纏枝蓮紋里還卡著點陳年的檀香灰。
可此刻坐在上面的男人,卻穿著件沾滿油漬的黑色勁裝,褲腳隨意地卷到膝蓋,露出小腿上猙獰的刀疤。
他左手把玩著顆核桃大小的鐵球,指節(jié)上的老繭蹭過鐵球表面的防滑紋,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右手搭在扶手上,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椅面的木紋,像是在丈量這把椅子的“順從度”。
“呵?!彼鋈坏托σ宦?,鐵球在掌心轉得更快了。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臉上,能看見左眉骨處那道貫穿眼皮的疤痕,此刻正隨著笑意微微顫動,“這老東西的椅子,坐著就是舒坦?!?/p>
旁邊侍立的幾個手下都沒敢接話。
他們知道,大哥這話不是在夸椅子,是在回味一個月前那場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