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溫羽凡的喉結狠狠滾了滾,后背的冷汗瞬間被山風吹得冰涼。
他一直以為武功是招式的堆砌,是“出拳要直、踢腿要快”的規(guī)矩,可眼前這兩人,分明是把“規(guī)矩”揉碎了,融進了呼吸和本能里。
“兩位前輩的武功,都沒有什么固定的套路!”他低呼出聲,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酒鬼前輩的醉拳哪是變幻莫測,分明是沒想過怎么出招,全憑身體的擺動隨機而動!閑云居士看似有章法,可每一招都是跟著酒鬼前輩的攻擊自然變化,連半分刻意的痕跡都沒有……”
一個念頭如閃電劈進腦海,讓他渾身汗毛倒豎:“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無招勝有招?!”
心臟“咚咚”撞著肋骨,像要跳出胸腔。
他感覺自己像個在沙漠里跋涉了許久的人,突然撞見了一汪清泉,眼前的武學世界豁然開朗,那些曾經卡著他的瓶頸、解不開的疑惑,此刻都有了模糊的答案。
再也按捺不住,溫羽凡往后退了兩步,避開纏繞的藤蔓,在月光下騰出一片空地。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沉肘,先練起了最先領悟的龍吟拳。
起初,每一招都中規(guī)中矩:弓步沖拳時腰腹發(fā)力,拳風帶起細碎的風聲;
虛步亮掌時指尖繃直,與肩同高的弧度分毫不差。
他練得專注,額角很快沁出細汗,連金滿倉從帳篷里探出頭看他都沒察覺。
可練著練著,腦子里那些關于“無招”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當老酒鬼的醉步畫面閃過,他下意識地在弓步時加了個踉蹌,原本直挺挺的沖拳突然變向,擦著身側掃過,帶起的風竟比標準招式更勁;
想起閑云居士卸力的掌法,他又在亮掌時手腕輕旋,硬生生把剛猛的力道泄去大半,轉而化作一道柔和的弧線。
“不對……再試試……”溫羽凡喃喃自語,眼神越來越亮。
他不再刻意回想招式動作,而是任由身體跟著感覺走:
龍吟拳的剛猛里突然摻進半式鷹爪功的刁鉆,原本該直踢的腿法,卻借著轉身的慣性改成了橫掃……
動作依舊生澀,甚至有些狼狽,可每一次出手,都離“規(guī)矩”遠了一分,離“隨心”近了一寸。
空地上的交手中途停了。
老酒鬼舉著酒葫蘆的手頓在半空,琥珀色的酒液順著嘴角往下淌,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瞇著眼打量溫羽凡,花白的眉毛挑得老高,嘴角慢慢咧開個帶酒氣的笑:“哦?這小子……”他咂咂嘴,喉間滾出一聲低笑,“看來是摸著點門道了?!?/p>
閑云居士收了掌,長須在夜風里輕輕晃。
他望著溫羽凡那看似雜亂的動作,眉頭微蹙,指尖捻著道袍的褶皺:“出手倒是大膽,可惜內里是空的?!彼穆曇舨桓撸瑓s字字清晰,“看似打破了招式,實則只是胡亂拼湊,連‘意’都沒理順,談何無招?”
話雖苛刻,語氣里卻沒多少斥責,反倒像位嚴師在點醒弟子。
溫羽凡的動作猛地停住,后背的汗瞬間涼透。
他愣在原地,剛才那股興奮勁兒褪了大半。
可不是么?
他只學了“形”的雜亂,卻沒參透兩位前輩“雜亂”背后的“意”:
老酒鬼的醉拳再亂,也始終鎖著對手的破綻;
閑云居士的掌法再柔,也藏著滴水穿石的韌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