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天鴻踏入江湖時,還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一身玄色勁裝,背后總背著柄烏鞘長刀。
他單槍匹馬闖過云貴十三州,遇強則戰(zhàn),遇敵則斬,據(jù)說有次在苗疆的十萬大山里,他一刀劈開了三丈寬的山澗,硬生生嚇退了七個世代盤踞的山寨高手。
后來他又提著刀,走遍天下宗門,從嵩山少林到武當紫霄宮,同境之內(nèi),竟沒一人能接他三刀。
最傳奇的是他五十大壽那天,竟在華山之巔約戰(zhàn)“劍圣”慕容逸塵。
那一戰(zhàn),山巔的積雪被兩人的氣勁掀飛,云霧都被刀光劍氣絞碎,據(jù)說連飛過的雁群都被震落了羽毛。
可結(jié)局誰也說不清:
有人說劍圣勝了半招;
有人說岑天鴻刀未出鞘便已贏了;
還有人說兩人打到一半,忽然笑著結(jié)伴下山喝酒去了……
但自那日后,“西南刀神”岑天鴻便徹底沒了蹤跡。
岑家對外只說他閉關(guān)修煉,這一閉,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間,岑家能在西南站穩(wěn)腳跟,靠的何嘗不是這位“刀神”留下的威懾力?
此刻,烏蒙山巔的氣浪,岑玉堂的失態(tài),老者的話……所有線索串在一起,讓宴客廳里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
那柄沉寂了二十年的刀,怕是要出鞘了。
……
直升機的渦輪攪動著暮色,轟鳴聲在連綿的山際線間撞出沉悶的回響,將最后一縷金紅的霞光碾成碎末。
岑玉堂坐在副駕位上,指節(jié)無意識地叩擊著真皮扶手,目光透過舷窗望向那片逐漸清晰的黛色山巒,烏蒙山的輪廓在夜色中如巨獸蟄伏,峰頂?shù)姆e雪反射著冷月的清輝,像極了父親腰間那柄從不離身的玄鐵刀。
二十年前那個春夜突然在腦海中炸開。
演武場的青石板縫里還滲著去年的梅香,父親岑天鴻負手立于月光中央,玄色勁裝被風掀起銳利的弧度。
明明不是梨花綻放的時節(jié),周遭二十丈內(nèi)的老梨樹卻像被無形的手撼動,千萬片花瓣掙脫枝頭,在他身側(cè),成璀璨的雪。
更驚人的是那些花瓣的形狀:每一片都被凝練到極致的刀氣削成薄如蟬翼的冰片,懸停在半空時折射出細碎的光,仿佛天地間所有的鋒芒都在此刻凝固。
“待為父出關(guān)時,必讓這江湖……”
老人的聲音突然在記憶里斷裂,像被利刃斬斷的綢帶。
岑玉堂喉結(jié)滾動,伸手按了按胸口:那里還留著當年被父親掌風掃過的灼痕,二十年過去,竟仍能在陰雨天泛起麻癢。
機艙內(nèi)的議論聲像煮沸的水,漫過渦輪的嗡鳴鉆進耳朵。
“聽說老祖閉關(guān)前就摸到了化勁的門檻?”穿黑色勁裝的武師壓低聲音,指尖在膝蓋上飛快地摩挲,“這二十年潛心打磨,怕是早已登堂入室了。”
旁邊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推了推鏡框,鏡片反射著窗外的寒星:“化境宗師啊……整個西南地界,近五十年都沒出過這樣的人物。別說接他一刀,能在刀氣范圍內(nèi)站著不倒,就已是頂尖高手了。”
……
說話間,直升機已開始低空盤旋。
雪粒子噼里啪啦地打在舷窗上,岑玉堂看見崖頂那道裂開的山縫:閉關(guān)的洞窟像被巨斧劈開的傷口,邊緣的巖石泛著青黑色的冷光,與周圍皚皚的白雪形成刺目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