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噼里啪啦地打在舷窗上,岑玉堂看見崖頂那道裂開的山縫:閉關(guān)的洞窟像被巨斧劈開的傷口,邊緣的巖石泛著青黑色的冷光,與周圍皚皚的白雪形成刺目的對比。
懸梯剛觸到地面,刺骨的寒意就順著褲管往上鉆。
岑玉堂邁出,細瞧卻藏著驚心動魄的韻律:豎痕如斷崖墜石,橫劈似平野驚風(fēng),更有幾道螺旋狀的刻痕,竟像是將山巖的肌理都擰成了麻花。
每一道刀痕都深達尺許,邊緣平滑如鏡,隱約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岑玉堂瞬間明白:這是內(nèi)勁震碎巖石后,高溫瞬間將巖粉熔融凝固的痕跡。
這已不是人力所能企及的境界。
老人的目光越過他,望向遠處翻涌的云海。
那眼神里沒有久別重逢的溫情,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俯瞰,仿佛在看一群蠕動的螻蟻;
可深處又燃著簇暗火,那是足以焚毀整個江湖的野心。
此刻的岑天鴻,就像那柄懸在崖壁上的無形黑刀。
二十年的沉寂不是銹蝕,而是在等待一個最合適的時機。
出鞘之日,必是血雨腥風(fēng)。
風(fēng)卷著雪沫掠過崖頂,掀起老人灰袍的衣角。
岑天鴻負手立在崖邊,玄色袖口被山風(fēng)掀起邊角,獵獵作響。
他腳下的冰蓮狀冰晶在寒風(fēng)中泛著冷光,每一片棱面都映著遠處翻涌的云海。
那云海像是被煮沸的牛奶,在靛青色的天幕下緩緩翻滾,偶爾有陽光刺破云層,在雪地上投下轉(zhuǎn)瞬即逝的金斑。
他聲音穿透層層云絮,聲音像從千年巖層里擠出來的,帶著崖壁的粗糲與沉厚,撞在岑玉堂耳中時,竟讓他耳膜微微發(fā)麻:“岑家……如何了?”
岑玉堂喉結(jié)狠狠滾了滾,單膝砸在雪地里的瞬間,膝蓋下的積雪發(fā)出一聲悶響。
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混著寒氣凝成白霜,連聲音都帶著些微的顫抖:“兒子無能。二十年里,岑家仍困在云貴這方天地。前幾年遣二妹入川拓業(yè),她拼了七年……也只在川中搶下十之一二的產(chǎn)業(yè),連成都府的藥材行都沒能站穩(wěn)腳跟?!?/p>
“抬頭?!?/p>
兩個字像冰錐砸落,岑玉堂的話頭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頭,正對上父親轉(zhuǎn)過來的目光。
那雙眼睛里沒有怒意,卻比怒濤更讓人窒息,瞳仁深處的寒潭仿佛能吸走周遭所有的溫度。
岑天鴻轉(zhuǎn)身時,灰袍衣擺掃過身后的崖壁,帶起一陣細碎的石屑。
那些縱橫交錯的刀痕在暮色里泛著金屬般的冷光,豎痕如懸瀑墜崖,橫劈似驚雷裂地,幾道螺旋狀的刻痕更是像把整面山巖擰成了麻花。
“這世上的財權(quán),豈是靠算計得來?”他嗤笑一聲,指尖隨意往斜前方一彈。
“轟!”
三丈外那塊磨盤大的巖石突然炸開,碎石如暗器般射向雪面,激起一片簌簌的雪霧。
最驚人的是碎石的斷面,竟光滑如鏡,邊緣還殘留著內(nèi)勁灼燒的焦黑。
岑天鴻踏雪而行,每一步落下,雪地里都陷出三寸深的腳印,腳印邊緣的積雪瞬間凍結(jié)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