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9章 一路向東（第2頁）

她把那枚缺角的硬幣攥在手心，邊緣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卻比任何東西都讓她覺得實(shí)在。

昨晚溫羽凡塞給她時說：“留著，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用上了?！?/p>

此刻硬幣上的菊花圖案被磨得快要看不清，卻像塊烙鐵，燙著她的掌心，也燙著心里那句沒說出口的“我等你”。

遠(yuǎn)處的巷口拐過一個彎，溫羽凡的身影突然就不見了。

像滴進(jìn)水里的墨，瞬間融進(jìn)了那片灰藍(lán)的晨霧里。

霞姐的睫毛顫了顫，一滴淚終于沒忍住，砸在窗臺上的水洼里，漾開一圈細(xì)碎的漣漪。

但她很快抬手，用袖口狠狠蹭了蹭眼角，把剩下的濕意都憋了回去。

“我不哭?！彼龑χ帐幍南锟谳p聲說，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我?guī)е辖穑诰┏堑饶??！?/p>

風(fēng)從窗縫鉆進(jìn)來，掀動她鬢角的碎發(fā)。

遠(yuǎn)處的早餐攤不知何時支起了攤子，傳來“滋啦”的煎油聲，混著隱約的吆喝，把這寂靜的晨撕開了道口子。

霞姐望著空蕩的街角，握緊了手心的硬幣，像攥住了團(tuán)微弱的光。

……

溫羽凡背著那個長條狀的包裹，獨(dú)自一人行走在北川縣的街頭。

晨曦剛從東邊的山坳里探出頭，橘粉色的光帶漫過黛色的屋頂，給青灰色的瓦片鍍上一層朦朧的金邊。

風(fēng)里還裹著夜里的寒氣，吹在臉上帶著細(xì)碎的涼意，街邊梧桐葉上凝著的霜?dú)獗魂柟庖徽?，簌簌地往下掉，落在青石板縫隙里，洇出點(diǎn)點(diǎn)濕痕。

街道上空蕩蕩的，除了他的腳步聲，只有幾只灰撲撲的麻雀在電線桿上蹦跳。

它們歪著頭啄理羽毛，偶爾撲棱棱飛起，翅膀帶起的風(fēng)卷著幾片枯葉落地，“沙沙”聲在寂靜里蕩開，又很快被遠(yuǎn)處早餐攤飄來的油條香氣蓋過。

他走得不快，包裹里的長條硬物硌著后背，每一步都像在提醒著什么。

路過十字路口時，紅綠燈還亮著凌晨的黃閃，金屬燈桿上貼著的小廣告被風(fēng)吹得卷了邊，露出底下“搬家公司”的褪色字跡。

街角那家服裝店的卷閘門只拉到一半，暖黃的燈光從縫隙里淌出來，在地上鋪成一塊柔軟的光斑。

玻璃門上貼著“新品上市”的紅色貼紙，邊角被雨水泡得發(fā)皺，卻在晨光里透著幾分鮮活。

溫羽凡抬手掀開卷簾門，金屬摩擦的“嘩啦”聲驚得門后盆栽里的綠蘿抖了抖。

店里的燈光比外面柔和得多，暖白的光線漫過整齊的衣架，把掛著的衣服照得顏色格外分明：深灰的夾克、卡其的風(fēng)衣、靛藍(lán)的牛仔褲，衣擺都熨得筆挺，在衣架上輕輕搖晃。

“這么早??！”一個穿深藍(lán)色圍裙的中年男人從柜臺后探出頭，手里還捏著張價簽，馬克筆在上面劃下最后一個數(shù)字，筆尖劃過紙板的“沙沙”聲突然停了。他看了眼墻上的電子鐘，六點(diǎn)剛過十分，眉頭微蹙了下，手里的價簽差點(diǎn)掉在地上，“這時候來買衣服？”

服裝店不是早餐店，換了平時，只怕到了九點(diǎn)十點(diǎn)才會開門。

男人是老板，昨天從深圳拉了半車貨，凌晨三點(diǎn)就來店里忙活，這才遇上溫羽凡這個“早客”。

他打量著溫羽凡，目光在那件外套上頓了頓：那衣服明顯不合身，袖口磨出毛邊，后背沾著干涸的泥漬，領(lǐng)口甚至能看到幾處洗不掉的霉斑，怎么看都像是從舊衣回收箱里翻出來的，渾身上下透著股奔波的狼狽。

但老板還是把價簽往柜臺上一放，指了指掛滿衣服的貨架：“隨便看，都是剛到的新款。”

他轉(zhuǎn)過身去整理堆在腳邊的紙箱，膠帶撕開的“刺啦”聲里，帶著幾分生意人慣有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