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她會這么做,也有一部分是由于童年時遇見過類似的情況,那時候是外公捉到一只小小的麻雀,用竹籠裝著送給她,準(zhǔn)備來當(dāng)做寵物。
但外婆見后馬上就告訴了她,麻雀是不能被關(guān)在籠子養(yǎng)的,因為它很快會開始掙扎、受傷、絕食,直到最后徒勞死去。外婆說,一旦束縛在狹隘的空間里,這樣野性活潑的生靈就被白白地消耗掉了。
因為外婆的教誨,她想,生命應(yīng)當(dāng)都是同樣的。
晏絕盯著她的眼睛,仿佛當(dāng)真有些困惑:“你當(dāng)時難道不是很喜歡它?”
“我是很喜歡沒錯……但不想把它關(guān)起來呀,這沒什么沖突?!?/p>
傅苒說著說著記起打獵那天他說的話,心念一動,趁機升華了一下主題:“因為我覺得,萬物皆有性靈,違逆它的天性是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的。所以,要是真有那么喜歡的話,那更應(yīng)該選擇成全它,好好珍惜它本來的模樣了?!?/p>
她之所以提起這些,正是因為想到了原著后來的發(fā)展。
雖然女主現(xiàn)在看起來對他很重要,但晏絕又不是一心付出的癡情男配,被他注意上壓根就算不上什么值得羨慕的好事,倒是夠人頭疼的。
反正話都到這個地步了,傅苒繼續(xù)再接再厲:“對了殿下,我再給你講個故事吧。”
但少年像是已經(jīng)破罐子破摔,完全懶怠于掩飾自己的情緒,抗拒般地冷嘲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傅姑娘哪來的這么多故事要講?!?/p>
傅苒假裝沒注意到他的眼神,理直氣壯地回答:“我就喜歡看書,而且謝公子的書房里什么都有?!?/p>
畢竟謝家是高門大戶,家里的藏書那么多,晏絕總不可能較真到讓她找出具體是哪本書上看的,而且這回要說的也沒有什么少兒不宜的內(nèi)容了,只是很簡單的小美人魚童話。
小美人魚愛上了王子,王子卻陰差陽錯誤認了恩人,因此和鄰國公主成婚。小美人雖然在目睹一切后心里很難受,但最終還是不忍傷害所愛之人,選擇了成全他們,跳入海中化為絢麗的泡沫。
當(dāng)然,她自動把美人魚替換成了鮫人,王子換成了太子,總之又是一個改良版本。
傅苒好不容易講完故事,充滿期待地盯著他:“殿下,你聽完有沒有什么想法?你覺得這個鮫人公主怎么樣?”
結(jié)果晏絕看起來完全沒有聽進去,毫不留情面地評價:“像個傻子?!?/p>
“……故事根本就不是這種意思!”
傅苒要被他氣笑了,“我是想說,愛本來就是無私的,要是真的愛某個人的話,就該要學(xué)會成全才對。”
她一時沖動,不自覺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口,真心實意地疑問道:“就算不說這個,殿下,你長這么大,難道對誰都是這樣?從來就沒有過想要成全和保護的人?哪怕一個也沒有過嗎?”
晏絕因為她突然的動作僵了片刻,目光不自覺順著她的衣袖垂下,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
溫軟的,親密的觸感。
他大概是被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和故事繞得頭暈,竟然沒想起來反問,任憑女孩朝他一再靠近,甚至超出了原本明確的界限,越來越過火和肆無忌憚。
但她明明是這樣脆弱,甚至不需要刀劍,一片足夠尖銳的紙頁便能割開她肌膚下淡青的血管。
最初淌出來的血想必是溫?zé)岬?,但很快就會冷卻,像是被荊刺穿透了柔軟心臟的雀鳥,垂死之際只能從喉間發(fā)出幾聲恐懼而又無能為力的哀鳴。
他應(yīng)該殺了她,晏絕忽而浮現(xiàn)出這個念頭。
從永寧寺那天就該這么做了。
可是偏偏他遲疑未決了許久,一直到聽完她喋喋不休的所有話,都始終沒能動手,似乎也……不想動手。
或許是故人和故地,又或者許多年不曾再觸碰過,也無法面對的回憶。
這些讓他變得比平日更軟弱,更渴望一觸即散的溫情,即便那是些虛幻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