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蕙寧微笑著半帶打趣,“那我可要仔細瞧瞧。若是不好看,我就一天不理你,不和你說話?!?/p>
他咧嘴一笑,像是早猜到她會這么說,便從身后拿出一截梅枝。
乍一看倒也尋常,不過是這個時節(jié)常見的寒梅。但細看之下,那花卻著實奇特:一朵梅花半邊月白、半邊胭脂紅,色澤交融處竟隱隱浮現(xiàn)金絲紋路,像是月華流轉(zhuǎn),又如細雪中星光微閃,花心更泛著淺淺金意,溫柔得不動聲色,香氣清幽冷冽,像極了初融雪水――甘冽中透著干凈的寒意。
蕙寧驚訝地睜大了眼:“這……是真花?怎地與尋常梅花不同?”
溫鈞野看著她的反應,神情中帶著一點點得意:“自然是真花。我?guī)啄昵霸谶@附近后山無意中見過一次,便記下了位置。今兒翻過后山找了半天,才采了這一枝?!闭f罷,他走近幾步,小心翼翼地摘了一朵梅花,動作卻極為溫柔。
蕙寧站著沒動,只覺寒風撲面而來,可額邊卻因他的靠近,暖意浮上。
他輕聲說:“別動,我來給你戴上。”
蕙寧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任由他靠近。溫鈞野指腹輕輕撥開她鬢邊微亂的發(fā)絲,將那朵半紅半白的梅花小心簪入發(fā)間。
此時此地也沒有菱花鏡,蕙寧也只能憑感覺想象自己的模樣。
溫鈞野笑容燦爛,眼底浮動著一抹驚艷:“果然好看?!?/p>
蕙寧被他盯得臉頰微熱,嘴上卻輕快回應:“確實好看,我從來沒見過一朵梅花兩種色彩?!?/p>
她眼中漾著笑,眸光晶亮如水,話音剛落,卻聽得他揚聲一笑,唇角揚起少年般的得意:“我是說你――你好看?!?/p>
她一怔,隨即低聲嘟囔一句:“滑頭?!?/p>
站在一旁的絳珠也笑著接話,快人快語道:“是好看呢,這梅花新奇,少奶奶人面‘梅花’相映紅?!?/p>
蕙寧聽了,忍不住彎起眉眼,柔聲取笑道:“你這嘴倒是越發(fā)伶俐了,這幾日讀書長進了?!?/p>
寒風微起,山色清疏,雪落未融,紅梅點點映著她的笑顏,比梅花還要清婉可人。溫鈞野牽了她的手,兩人并肩緩緩走下臺階。
山道幽靜而狹長,石階鋪著薄雪,落葉點點。忽有衣袂翻動聲傳來,行至轉(zhuǎn)角,便見前方立著兩道熟悉的人影。謝逢舟攜著止漪,顯然也剛祈福歸來。
冬日里天光清冷,兩對人就這樣迎面撞上。
溫鈞野與謝逢舟雖說并無深交,卻也曾在幾次場合中碰過面,其中還包括上回溫鈞野莽撞之余打傷了謝逢舟的過節(jié)。此刻相逢,倒也只是彼此客氣寒暄幾句,不冷不熱,卻不失體面。
止漪倒是活潑得很,見了溫鈞野,先是關切地問道:“溫表哥,你的手臂好些了沒有?聽說前陣子受了傷,我還一直惦記著?!?/p>
溫鈞野笑著搖了搖手臂,做了個靈活的動作:“早好了,哪能讓你一直惦記著?我這身骨頭比猴兒都結(jié)實?!?/p>
止漪咯咯一笑,俏皮道:“你呀,還是這么愛鬧騰,像小時候那樣,坐不住的猴兒精?!闭f話間,她目光一轉(zhuǎn),忽然落在蕙寧鬢邊那朵梅花上,眼神亮了幾分,詫異道:“咦,這花是從哪兒來的?是坊間新出的首飾樣式嗎?我怎從未見過?好看極了?!?/p>
蕙寧語氣溫和:“不是首飾,是他從后山找來的梅花,一株兩色,自成奇景。若有閑暇,公主與駙馬也不妨去后山一觀?!闭f罷,她轉(zhuǎn)頭看了溫鈞野一眼,他早已順勢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指節(jié)溫熱。她未掙脫,只是輕輕握了回去。
這一瞬,有些話便不必說得太明,卻已盡在不言中。
謝逢舟靜靜看著兩人互動,心中略有觸動。他輕咳了聲,語氣不動聲色地轉(zhuǎn)了話題:“聽聞國公府打算年后修建家塾,不知如今是否已物色好了教讀之人?”
蕙寧聞言,眼神微亮:“確有此事。如今事宜大多落在我身上打點,我也拜托了外祖父幫忙斟酌,年后人選大抵也就定了。只愿能覓得德才兼?zhèn)渲?,不負這場興學之舉?!?/p>
謝逢舟點頭,神情鄭重:“若是有需,在下略有薄識,愿為國公府盡些綿力。”
他說得鄭重誠懇,蕙寧便也正色回道:“謝駙馬一片心意,我銘記在心。若真有用得著之處,還望不嫌我麻煩?!?/p>
這等場合下,話多便顯生分,四人又不便多留,寒暄幾句后,便各自告辭離去。","chapter_title":"(33)人月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