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翰林侍讀學士,陸理面色陰沉,憤怒道:“喪心病狂,令人發(fā)指!”
其他如翰林科道的一些言官,無不群情激憤,道:“無法無天!”
“東城如膿瘡爛癬,非止一日!京兆衙門、五城兵馬司,袖手旁觀,實在可恨!”江南道御史陳端,俊秀如冠玉的面容上青氣郁郁,高聲說道:“科舉為掄才大典,舉子但有訴求可祈告禮部,范舉人,你可曾去尋禮部?”
看著群情洶洶的官吏,躺在床板上的董遷面色古怪,眨了眨眼,瞥了一眼賈珩,似在詢問,口中發(fā)出的痛哼,要不要繼續(xù)?
在這時,卻聽賈珩朗聲說道:“范儀求告京兆衙門,時任京兆尹孫亮臣不管,求之禮部,禮部敷衍,求之五城兵馬司,兵馬司胥吏冷視,國朝應考舉子,三更燈火五更雞,方求得功名,難道辛辛苦苦讀書,就是要被這些青皮無賴毆打的嗎?就在今天上午,五城兵馬司的公差,差點兒被東城青皮伏殺,這些幫派無賴,無法無天,視國家法度如無物!”
說完這些,賈珩猛然看向已是臉色惶亂,不知所措的梁元,喝問道:“梁大人,你也是讀書人,難道此事伐不得登聞鼓?難道你非要坐視彼等攻入大明宮,驚擾圣上安危,才要伐登聞鼓示警嗎?”
梁元聞聽這番呵斥,只覺身形晃了幾晃,心頭暗道一句,壞了。
果然,隨著這極度挑動情緒的話語落在,一眾文官看著梁元的目光,都是帶著一些譏諷和不善。
陸理忽地輕笑了一聲,接話道:“下官記得,梁大人是隆治十一年丙辰科的最后一名吧,殿試向不黜落,想來梁大人也不以讀書人自居?!?/p>
這位翰林侍講學士,為清流中有名的翰苑詞臣,為崇平九年的狀元,為人崖岸自許,恃才傲物,先前對賈珩目光淡漠,也非毫無緣由,而是對賈珩因三國書稿而名聲大噪,有些不以為然。
此之謂文人相輕。
至于對梁元這等科甲末名,自然也是看不大起。
眾人聞聽陸理之言,都是一片譏笑,這是學霸對學渣無情的嘲笑。
鬧得梁元一張胖臉通紅,怒道:“本官懵然不知,焉知還有此情?”
“既懵然不知,何不分青紅皂白?”賈珩沉喝一聲,打斷粱元辯白之語,冷聲說道:“登聞鼓為圣上垂聆民情,體察民心而設(shè),如聞鼓聲,以圣上之賢,縱在用膳,聞民喊冤,想來也會……投筷棄箸,食不下咽!而你粱大人聽到鼓聲,卻如臨大敵,畏民喊冤,以為呵斥本官,就可隔絕中外,欺上瞞下,爾為朝廷命官,三品大員,累受皇恩,卻閉塞圣聽,堵絕言路,玷辱圣上德譽,究竟是何居心!”
“你……你……”粱元聞聽如疾風驟雨般,還帶著押韻的指責,一張胖乎乎的臉盤子青紅交錯,尤其聽著周圍附和的譏諷之音,排山倒海,似要將自己淹沒,心頭既是惱火,又是羞愧,想要拂袖而去,但又覺得太過狼狽。
“諸位,朝廷舉子被東城幫會青皮無賴毆殘,官差被他們伏殺,珩為朝廷武勛,豈容此等宵小肆虐神京,伐登聞鼓,扣闕于上,正為大漢靖誅彼輩!”賈珩高聲喝道。
一眾官吏聞言,無不群情洶洶。
“同去,同去!”
這里不得不說,昨天雖得賈珩稟告,崇平帝著文華殿大學士、禮部尚書賀均誠會同都察院、京兆衙門察察此事。
但其實只是口諭,就根本沒有在今日之朝會上提及此事,故而百官不知。
這是內(nèi)閣首輔楊國昌控制影響的作法,待調(diào)查出來結(jié)果,再行通報中外,彼時塵埃落定,縱有一二物議,也不會天下嘩然,群情激憤。
這在后世也是如此,就是關(guān)起門來處置,等事情塵埃落定,或是突然一個重磅通告,字少事大,或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有心之人想要醞釀輿論,都醞釀不出來。
所以賀均誠在內(nèi)閣首輔楊國昌舉薦自己為主要經(jīng)辦人時,就投以感激目光。
因為,這位閣臣就不用面對口誅筆伐的士林輿論,而待亡羊補牢之后,那時,通告一出,士林輿論嘩然一陣,見著處置得尚算圓滿,縱又彈劾,也不會動搖他的大學士位置。
而崇平帝,也是出于某種平衡朝局的考量,算是默許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