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不知,自家女兒說的在理,人家許是已講了情面,可她心頭總過不去這個坎兒。
偏偏現(xiàn)實也告訴她,不應該記恨,連一丁點兒怨懟的情緒都不該有,否則,人家一個不滿意,只要動動手指,不管是自己兒子還是鋪子生意,都要倒大霉。
可以說,此刻的薛姨媽,對賈某人真的產生了又惱、又懼、又……想討好的復雜心緒。
薛姨媽安靜片刻,忽地抬眸看向寶釵,道:“剛剛聽鶯兒說,珩哥兒還喚著你說你哥哥的事兒?”
寶釵芳心一跳,面色不變,凝了凝眉,杏眸泛起憂色,道:“珩大哥說哥哥在五城兵馬司,不會讓他受著委屈的,媽,人家那么大的官兒,都將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再不知好歹……真論起來,人家可和咱們也沒多少親戚關系?!?/p>
薛姨媽點了點頭,算是對自家女兒的話默認下來,真論起來,東府那位珩大爺是寧國一脈旁支,和他們薛家……的確沒有多少親戚關系。
只是心底隱隱閃過一絲不對。
寶釵也自覺話說的有些多,唯恐起疑,端起一旁的茶盅,不再言語。
母女二人正說著話,忽地簾子挑開,薛蟠拄著拐杖,面頰紅潤,甕聲甕氣道:“媽,妹妹說的對,我去了五城兵馬司,總比掉了腦袋強,我這幾天躺在床上,也尋思過意思來了,這珩哥兒其實是護著咱家呢?!?/p>
薛姨媽:“???”
一臉狐疑地看著自家兒子的大腦袋,暗道,自家兒子,被打傻了?
薛蟠近前,坐在一旁的繡墩上,道:“媽,你說哪有這么巧的事兒,我收監(jiān)就偏偏在他手下的五城兵馬司?”
薛姨媽聞言,凝了凝眉,一時不語。
薛蟠低聲道:“媽,人真要不管咱,還能往宮里稟告?你瞧瞧,宮里現(xiàn)在多用他啊,聽說現(xiàn)在前幾天封了男爵,聽文杏說,珩表兄又升官兒,管著京營了,你知道京營多少萬人,多少武官兒?可都歸著他管了。”
薛蟠跟著王子騰在京營作過一段時間護軍,對京營節(jié)度使有多少權勢、體面,也算親眼目睹。
寶釵玉容微異,杏眸瞇起,盯著薛蟠,一幅“你是我哥?”的模樣。
但轉念一想,也有幾分想通,許他兄長以為將這樣的話給那人說,就可在五城兵馬司少吃一些苦頭。
薛姨媽也被薛蟠的話說的一愣一愣,過了會兒,道:“蟠兒,你這話倒有些像你姨夫說的話。”
當初賈政勸慰之言也差不多,因為其親眼目睹,崇平帝對賈珩禮遇有加,就覺得必是天子開了恩,也曾拿這話寬慰薛姨媽。
寶釵道:“哥哥所說,也可能有的,媽,人家若是不管哥哥,也影響不到他分毫,現(xiàn)在哥哥除卻吃了一些苦頭兒,并無性命之憂,倒算福禍相依了?!?/p>
薛蟠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還是妹妹看得透徹?!?/p>
薛姨媽卻嘆了一口氣道:“好了,難得你們兄妹兩個這么勸我,等過兩天,我到東府和到珩哥兒媳婦兒坐會兒?!?/p>
其實對自己一雙兒女的想法有幾分猜測,不管是人家怎么想著,現(xiàn)在東府勢大,老是藏著心結,對人恨得咬牙切齒,對她薛家是禍非福。
原本還有蟠兒他舅舅在外面頂著,現(xiàn)在……薛家也只能指望著賈家。
薛蟠嘿嘿笑道:“媽這樣想就對了,我瞧著珩哥兒是個好的,這次,我也不怪他。”
薛姨媽有些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呀,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好了,你早些歇著罷,我和你妹妹還有體己話要說呢?!?/p>
薛蟠嬉皮笑臉道:“我睡不著,過來聽媽說會兒話。”
薛姨媽看著那憨厚的大腦袋,心底也有些無奈,好在當初上京待選的事兒,原就沒瞞著薛蟠,甚至是其一手幫著操辦,轉而看向一旁的寶釵,問道:“你姨怎么說?”
這是問著王夫人試探口風的事兒。
寶釵面色遲疑,有些不想說,但在自家母親目光盯著下,輕聲道:“媽,我對寶兄弟……并無旁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