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聲說道:“竇長史,你讓人找咱們在翰林院埋下的釘子上疏,就說中原之亂已平,二圣因前事接二連三暈倒,當(dāng)立國本,以定中外人心?!?/p>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心頭一驚,無他,國本之事太過敏感。
賈雨村聞言,面色變幻不定,目中現(xiàn)出苦思。
這位起先還需門子提點為官之道的金陵府尹,此刻隨著宦海沉浮,兩起兩落,心計也開始用于琢磨人事上。
竇榮聞言思量了下,眼前一亮,贊嘆道:“王爺,此策甚妙。”
慧通和尚目光閃了閃,心頭有些疑惑不解,看向許紹真。
許紹真思忖了下,笑道:“那時科道清流,輿論大起,這可就是將魏王架起來烤了。”
齊郡王小眼閃過精光,點了點頭說道:“翰林院是柳政在管,不少都是柳政的門生,那時父皇心有狐疑?!?/p>
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柳政,其有一女嫁給楚王為側(cè)妃,如果翰林院首倡早立國本,那么崇平帝一定以為是楚王陷害魏王,勢必要對楚王的印象不大好,這就是他的另外用意。
許紹真聞言,也反應(yīng)過來,幾是擊節(jié)贊道:“妙啊,王爺,這是借刀殺人之計?”
齊郡王道:“不僅是借刀殺人,父皇自來多疑,故而多年東宮無主,懸而不立,科道輿論一起,本王就不信宮里那兩位坐得住,會不會讓人借機鼓噪?那時父皇因先前龍體不豫一事,心頭正是煩躁不勝,見得滿朝文武祈請立太子,他會如何作想?這就是引蛇出洞?!?/p>
多年以來,崇平帝不立太子,就是汲取隆治一朝,太子早立,易為諸藩攻訐,況太子黨一起,也容易威脅皇權(quán)。
一旦立了太子,以后再不合心意,想要廢黜,勢必朝局動蕩,動搖國本,那么一開始先不立,以觀諸子品行。
賈雨村此刻聽著齊郡王所言,已是暗暗敬服。
他實在沒有想到眼前肥胖如豬,處置大大咧咧的齊郡王,竟有這等心計?
一計套著一計。
竇榮點了點頭,卻并不奇怪,說道:“王爺此策雖好,但萬萬不能讓宮里查察出來,還是等王爺接替楚王去渭南后,再行發(fā)動不遲。”
齊郡王笑道:“竇長史所言甚是,那時楚王弟在京,父皇更懷疑是他在背后煽風(fēng)點火,唯恐天下不亂,而本王也就摘了出去?!?/p>
他之所大膽行此計,就是看出父皇不想早定儲君的心意,誰提此事,誰就是和父皇對著干。
賈雨村揣摩著齊郡王以及竇長史所言,或者說學(xué)習(xí)著這里的門道。
其人本就是一個善于學(xué)習(xí)的人,先前活學(xué)活用,將那自作聰明的葫蘆僧,發(fā)配到北疆充軍。
許紹真目光閃了閃,壓低了聲音,說道:“王爺,要不要將賈家也捎進(jìn)去?”
“怎么說?”齊郡王起了一絲興致。
許紹真笑道:“如是賈政上疏附和,王爺以為,那時宮里會不會疑而忌之?那賈家可掌握著京營二十萬大軍,還管著錦衣府?!?/p>
賈雨村眼前一亮,思忖著此策的可能性。
“王爺不可?!庇娙似婀值哪抗?,竇榮面色微變,解釋說道:“這就畫蛇添足了,賈家當(dāng)年吃過一次虧,多半不會參與此事,況且算計賈家,一旦賈子鈺警覺,查察出真相,專心對付王爺……況且,宮里對那位言聽計從,如是假戲真做,悔之晚矣?!?/p>
如是算計不成,反而讓宮里堅定了立魏王的心思,那真就是為他人做嫁衣,滑天下之大稽了。
齊郡王面色頓了頓,心頭也不由生出一股后怕,忙道:“竇長史提醒的是,如今賈珩軍機輔臣,得父皇寵異非常,一旦事涉賈家,父皇多半要問及賈珩意見,如是賈珩膽敢言魏王有人君之相……雖然他很大可能不會這般說,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父皇真的……”
如果父皇一糊涂,那時候他真就是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