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許武見過都督。”那錦衣百戶拱手道。
賈珩面色微沉,問道:“許百戶,淮安府中情形如何?前幾天,城中米糧之價上漲,為何不報?”
那錦衣百戶許武面上見著為難之色,說道:“因為牽涉眾多,卑職正著人調(diào)查這次囤貨居奇、哄抬物價的商賈來歷,已有簿冊匯總,還請大人查閱?!?/p>
說著,從袖籠中取出一份簿冊,雙手恭謹(jǐn)?shù)剡f送過去。
賈珩接過簿冊,凝神翻閱著,目光陰沉不定。
南京戶部尚書潘汝錫的孫子潘向東、戶部侍郎錢樹文的妹夫紀(jì)有松,兵部侍郎蔣夙成的弟弟蔣廷瑀、前內(nèi)閣大學(xué)士、太傅郝繼儒的三孫子郝希先,國子監(jiān)祭酒方堯春的兒子方曠,南京守備甄璘……
看著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賈珩眉頭緊皺,目光跳了跳,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賈家在金陵的十二房之一的子弟。
金陵的偏支賈攸一房,也涉案其中,和甄家的人攪合在一起。
估計,這也是這位錦衣百戶拖延著不報的緣由,因為牽涉到了錦衣都督賈珩本人,這一個不好,說不得沒有功勞不說,還有了罪過。
賈珩目光微冷,道:“這幫國賊蠹蟲!”
在這一刻,他突然有些理解崇平帝明知道齊黨不賢,仍然要任用齊黨,因為還有一個更爛的。
至于賈家在金陵十二房,他自會清理門戶,在神京太久了,差點兒都忘了金陵還有賈家一大堆人。
錦衣百戶許武見賈珩神色不似作偽,心頭松了一口氣,拱手說道:“都督,一些人的糧食除卻自己田地產(chǎn)出,還有兩位是是從金陵府庫賒欠,等著售賣高價,待糧價平穩(wěn)后,再購置糧米填補虧空,相當(dāng)于不費一糧一米的無本買賣,此外,還在游說兩江衙門以藩庫之銀購置彼等糧米,賑濟淮徐、淮揚等地?!?/p>
賈珩冷笑說道:“真是好手段,從國家府庫賒欠米糧,再售賣高價,這無本生意真是會做。”
錦衣百戶許武道:“都督,他們有不少舟船借的還是揚州鹽商的,揚州鹽商不少賣他們的面子,多數(shù)未收靡費。”
這位從神京北鎮(zhèn)撫司而來的錦衣百戶,已被金陵這幫人的手段感到匪夷所思。
“這連運輸所用的舟船、車馬都省了?!辟Z珩面色冷如玄水,沉聲道。
兩江官場盤根錯節(jié),這次牽涉頗廣,而且想要血洗兩江官場,現(xiàn)在時機也不合適。
徐開看向眉宇間現(xiàn)出戾氣的蟒服少年,心頭一凜,說道:“永寧伯,還請戒急用忍,縱然整頓吏治,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p>
這要是祭起屠刀,對這些人窮追不舍,一網(wǎng)打盡,只怕兩江震動,天下震動。
問題賈珩還真有可能做得到,從河南調(diào)動京營大軍,錦衣府衛(wèi)開道,能將兩江蠹蟲一掃而空。
但代價也很大,幾乎徹底得罪兩江官場,以江南士紳的力量,彼等在地方府縣以宗族勢力滲透,如果消極不合作,就會造成朝廷收不上稅,甚至在兩江之地政令不通的惡劣局面。
沒有兩江的錢糧輸送,北兵南糧的國本就被動搖了,那時候崇平帝就可能讓賈珩委屈一下,最終就是兩敗俱傷。
其實,這也是沈邡投鼠忌器,放任自流的緣由,當(dāng)然借此要給賈珩埋坑挖雷。
賈珩目光幽沉,冷聲說道:“徐侍講,事有輕重緩急,我心頭有數(shù)。”
現(xiàn)在還沒到收拾他們的時候,平抑糧價當(dāng)緊。
從河南調(diào)糧、調(diào)兵,將這些人投機倒把的人破產(chǎn)了再說,然后挑兩個倒霉蛋,炮制一番,以作殺雞儆猴。
真收拾他們的時候,還要等東虜那邊兒戰(zhàn)事取得大勝,挾大勝之威,推行新政。
徐開聞言,悄悄松了一口氣,他就怕眼前少年真的不顧一切,如是真的毫無顧忌,這些人同年、門生、座師幾乎遍布朝野,一旦鬧騰起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