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時分,庭院中幾只知了在梧桐樹樹葉之間吮吸著樹汁,許是因為天氣酷暑難當(dāng),不時發(fā)出聒噪的蟬鳴。
“人走了?”書房之中,內(nèi)閣次輔韓癀一身便服,緩緩放下手中的一本書,轉(zhuǎn)眸看向國子監(jiān)司業(yè)顏宏。
顏宏低聲道:“坐了船,已經(jīng)領(lǐng)著錦衣府的衛(wèi)士南下去了?!?/p>
賈珩這樣一位執(zhí)掌樞密的軍機大臣、聲名赫赫的京營節(jié)帥,突然承船離京南下,哪怕沒有在邸報上聲張,但仍是為京中朝廷重臣矚目。
“可知道去了何處?”韓癀問道。
因為賈珩是以錦衣都督接受的密諭,沒有在邸報上大肆宣揚,沒有人知道賈珩要往哪里公干,有可能是去河南這塊兒初平之地,也有可能是去揚州,也可能是別的地方。
顏宏目光幽晦幾分,壓低了聲音說道:“兄長,沒有打聽出來,不過我猜是揚州,前日邸報上說,揚州鹽運司運庫失火,燒毀不知文籍案牘,此事在朝廷引起不少非議,京中官員眾說紛紜,天子派永寧伯南下,想來是為著徹查此案。”
世界的是聯(lián)系的、發(fā)展的,故而新聞不僅要看合訂本,而且要多個渠道的新聞連起來看,聰明人往往從幾個新聞中推敲出政策走向的蛛絲馬跡,在情報學(xué)還有一門叫開源情報分析。
尤其是京中的一些官僚,政治嗅覺都十分敏感,齊昆前腳兒在金陵戶部開始翻舊賬,后腳兒揚州運庫大火,自是引起一些官員的猜測,都在觀測著朝廷的動向。
“圣上忍辱負重多年,中原一戰(zhàn)之后,朝廷氣象為之一新,是該大動干戈了。”韓癀闔起手中的書冊,面色現(xiàn)出凝重。
鹽務(wù)積弊甚深,牽連甚廣,雖說主要是圍繞太上皇身旁的外戚,但揚州鹽商編織了一張多大的網(wǎng),金陵的人都在這張網(wǎng)上,他也具體不知道。
顏宏低聲道:“兄長,要不往金陵那邊兒……送個信兒?”
原已壓低的聲音在最后幾個字,更是再次壓低了幾分。
韓癀點了點頭,低聲道:“別讓錦衣府和內(nèi)衛(wèi)的人給盯上了?!?/p>
當(dāng)然不是派人千里奔赴揚州和金陵去通風(fēng)報信,也不是進奏院之類的駐京辦,而是遣派人將消息遞送至金陵在神京的會館,就能通過便捷途徑,遞送至南京。
顏宏點了點頭,道:“兄長,以永寧伯的性情,只怕我們要早做打算?!?/p>
韓癀默然片刻,低聲道:“沈節(jié)夫那邊兒前日送了書信,提及鹽務(wù)一事,兩江總督衙門綜理鹽務(wù),可為朝廷多收二百萬兩,先等永寧伯到揚州的消息?!?/p>
運庫的積欠虧空是虧空多年的盈余,那些牽涉眾多的浮財,自有賈珩追繳,但揚州鹽務(wù)的事權(quán)才是重中之重。
這才是一只下金蛋的老母雞。
晉陽長公主府
水榭之中,一襲大紅衣裙、云髻華裳的晉陽長公主,坐在藤椅之上,纖纖玉手握著一根釣竿,一旁的李嬋月也拿起釣竿,只是少女那張清麗玉顏上,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娘親,怎么不讓我去送送小賈先生?”李嬋月轉(zhuǎn)臉過來,藏星蘊月的眸子晶瑩明澈,問道。
晉陽長公主輕輕抬起釣竿,道:“人多眼雜,不知多少人盯著,你過去送什么?”
李嬋月輕聲說道:“可是小賈先生時常也來公主府,也沒見什么閑言碎語。”
“他來是為內(nèi)務(wù)府的事兒?!睍x陽長公主輕聲說著,看向李嬋月,輕聲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p>
晉陽長公主說著,涂著玫紅眼影的美眸,嫵媚流波,幾是似笑非笑的看向小郡主,打趣道:“看來小嬋月是嘗到甜頭,樂此不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