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揚州鹽業(yè)宛如一塊兒流油的肥肉,不知引起多少之人垂涎,人人都想插一手進(jìn)來,老夫為總商之首,勉力維持大局,使每年運司解繳至戶部鹽稅源源不絕,從未欠繳朝廷的一兩鹽稅?!蓖魤垤鞯?。
賈珩點了點頭,道:“汪老爺誠為義商,這些本官在京中也有耳聞?!?/p>
汪壽祺痛心疾首道:“誰知后來又出了馬顯俊這樣的,欲壑難填,牟取暴利,向東虜走私,實為揚州鹽業(yè)之恥!”
說著,這位執(zhí)揚州鹽商牛耳的商賈,重重拍了拍桌案,頜下灰白胡須都微微顫動。
然后,向著賈珩道歉說著,“一時情切,還望永寧伯見諒?!?/p>
賈珩盯著忽然飆起演技的汪壽祺,問道:“汪老爺,這些鹽業(yè)之事,應(yīng)該給將行轅駐在揚州的齊大人敘說,怎么和我提起這些?”
汪壽祺蒼老目光定定打量著少年,輕聲說道:“永寧伯為當(dāng)世豪杰,就連女真的親王多鐸都率人親自刺殺,而且鎩羽而歸,想來心明眼亮,深知揚州鹽業(yè)百年之弊。”
“我對鹽的了解僅僅限于此物為升斗小民日常所需,販賣私鹽可得暴利。”賈珩不接所謂鹽業(yè)之弊的話茬兒,說道:“其實,前日也是多鐸自矜其能,太過大意,汪老爺子過譽了?!?/p>
汪壽祺觀察著對面不動聲色的少年,心頭反而愈發(fā)狐疑和警惕,道:“實不相瞞,這些年,淮南鹽稅催繳急切之時,如馬家那般,勾結(jié)東虜坐著走私生意也有,老朽略有耳聞?!?/p>
賈珩正自端起茶盅,遞送唇邊輕輕品著,聞言,抬眸灼灼而視,問道:“哦?!?/p>
這汪壽祺搞什么名堂,這是怕了?要賣一波隊友,斷尾求生?
汪壽祺沉吟片刻,說道:“據(jù)老朽所知,與東虜做著走私生意的商賈,就有程家、黃家、鮑家三家?!?/p>
賈珩眉頭皺了皺,目光瞇成一線,問道:“汪老爺這般說話,可有實證?”
汪壽祺道:“老朽也是風(fēng)聞其事,以錦衣府的探事之能,一查即知?!?/p>
他就要看看這賈珩如何應(yīng)對此事。
賈珩道:“這種事兒不好查,因為誰知是家主授意,還是族人個人行為?總有可辯之地,此外,錦衣府衛(wèi)現(xiàn)在還在追查多鐸下落,不過汪老爺既說一些人勾結(jié)東虜,可有線索提供?”
汪壽祺心頭現(xiàn)出思索,說道:“這個,這個老朽卻不知曉?!?/p>
賈珩道:“朝廷縱然查證東虜勾結(jié),也不會大肆株連,如不是多鐸的親衛(wèi)之長敘說馬顯俊常與東虜勾結(jié),本官也不會派兵拿捕馬家,本官在揚州整飭軍務(wù),說來也離不得揚州本地的鄉(xiāng)親鼎力支持。”
汪壽祺聞言,心頭微動,情知是先前的三十萬兩銀子一事,讓這位永寧伯生了繼續(xù)依靠之心。
這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兒。
賈珩想了想,沉聲道:“其他幾家鹽商勾結(jié)東虜一事,本官會讓讓錦衣府根據(jù)汪老爺提供線索查察,汪老爺以為如何?”
汪壽祺是出于試探也好,還是真的要清除剩余三家也罷,他只守住一點兒,不被牽著鼻子走。
汪壽祺想了想,正色道:“這般法子,倒也妥當(dāng)。”
心道,這永寧伯還是有所顧忌,或許還有得談。
賈珩道:“南下整飭江南江北兵備,還有不少糧餉籌集之事要仰仗汪老爺?!?/p>
這有求于人的話,提前先說出來,就是一顆定心丸,但隨著局勢的演進(jìn),也誆不了多久。
“永寧伯客氣?!蓖魤垤髂樕蠋еσ?,心頭卻蒙上淡淡陰影,這永寧伯真如其言,是要整飭武備,還是虛晃一槍?
就在這時,劉積賢站在珠簾之外立定身形,抱拳道:“大人,午飯已經(jīng)做好,小姐喚您過去。”
賈珩道:“汪老爺,我先失陪了?!?/p>
“永寧伯還請自便,老朽不叨擾了,回船上用飯就好?!蓖魤垤鬏p聲說著,隨后在仆人的相陪下,下了大船,回到自家所在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