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查田畝,清點(diǎn)人丁……嘉獎實干之吏……”他喃喃自語,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心底,“太子……這是意有所指!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一種強(qiáng)烈的不安攫住了他。
這絕非普通的政務(wù)宣傳,這更像是一次試探,一次敲打,甚至可能是一次進(jìn)攻的前奏!
太子莫非察覺到了隱戶的蛛絲馬跡?這所謂的“嘉獎”,是不是在暗示朝廷即將有所動作?
“立刻傳信回去!”崔師仁猛地對心腹管家低吼,“讓各房、各支,都把尾巴給我收起來!最近都安分點(diǎn)!
那些賬目…該抹平的立刻抹平!那些人讓他們近期都少露面!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再私下授田、納戶!”
管家從未見過家主如此失態(tài),不敢多問,連忙躬身應(yīng)下,匆匆離去。
類似的恐慌,也在其他幾家高門中悄然蔓延。
這則看似平常的消息,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雖未掀起滔天巨浪,卻讓潭底的那些巨物感到了水波的擾動,紛紛下意識地收縮觸角,隱匿身形。
他們摸不清東宮的底牌,只能選擇暫時蟄伏,觀望風(fēng)色。
而這,正是李承乾想要的效果——打草,不是為了驚蛇,而是為了讓蛇縮回洞里,不敢輕易咬人,為他后續(xù)的真正行動爭取時間和空間。
與此同時,第三期報紙帶來的廣告效應(yīng)開始顯現(xiàn)。
長安東、西兩市,乃至更遠(yuǎn)一些的州縣治所,印著“博陵崔氏”、“范陽盧氏”等顯赫字號標(biāo)記的貨物,銷量明顯提升。
尤其是那些詩文得以刊登的世家子弟,一時間在士林中也聲名鵲起,甚至壓過了此前因報紙揚(yáng)名的幾位寒門才子。
這種實實在在的名利收獲,微妙地沖淡了世家大族因那則“清查”消息而產(chǎn)生的恐慌和抵觸。
一種復(fù)雜的情緒開始滋生:既然無法阻擋,且參與其中確實有利可圖,甚至能壓制寒門,那或許…這報紙也并非全然是壞事?
崔師仁的心情便是如此矛盾。
一方面警惕著太子的意圖,另一方面,看著家族產(chǎn)業(yè)收益增長,族中子弟聲名遠(yuǎn)揚(yáng),他又不得不承認(rèn),當(dāng)初“融入”的決定是正確的。
“或許……這真的只是一次尋常的政務(wù)倡導(dǎo),是我們過于敏感了?”
他試圖說服自己,但心底那絲不安始終難以驅(qū)散。他只能告誡自己,必須更加謹(jǐn)慎。
崔師仁捻著胡須,目光在報紙的嘉獎令與家族激增的收益賬冊間游移,心中冰炭同置。
太子的陽謀如溫水煮蛙,令他寢食難安,卻又不得不飲下這杯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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