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柔利落地打開衣箱,捧出那件桃粉纏枝蓮紋羅褙子,晨光穿過窗紗,為衣襟上的南海明珠鍍上一層朦朧光暈。
“奴婢特意用瑞腦香熏了三日?!?/p>
她手腕一抖,羅衣如流水般傾瀉而下。
又轉(zhuǎn)身取出一頂金絲纏就的“四時芳菲冠”,依次排開鎏金螭紋簪、月華玲瓏步搖、銀絲珍珠網(wǎng)……
冬柔笑道:“娘子稍加理妝,怕是連咱們‘吉州玉觀音’萬妙娘都要黯然失色呢!”
陸昭若凝視鏡中面容,莞爾:“色相終歸虛妄,這副皮囊,不過數(shù)三十載便要腐朽,而身體康健,才是立身之本?!?/p>
冬柔正欲執(zhí)起梳篦,只見陸昭若已自行取過玉梳,青絲如瀑垂落肩頭:“我自己來,你去辦件要緊事?!?/p>
她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備些散碎銀子,請瓦舍說書的王先生、清風茶坊的劉掌柜、專寫負心戲的翰墨生,還有,萬娘子身邊的桂兒……”
“都扮作送時鮮的伙計進來,然后再換上仆役的衣服。”
銅鏡里,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石頭會去接應他們,早打點妥當了?!?/p>
冬柔領(lǐng)意,匆匆出了門。
陸昭若自己梳妝。
她本就生得出塵絕艷,這大半年的韜光養(yǎng)晦,褪去了眉宇間的怯懦畏縮,反倒磨礪出一身凜然風骨,更顯得清冷孤高,風華絕代。
梳妝完畢。
她打開房門,晨光灑在身上。
院中兩名被捆的小廝聞聲抬頭,霎時呆若木雞……
他們本是張氏新買的下人,入宅時就聽聞西院住著個患了血癆的將死主母,平日里連送飯都只敢擱在院門石階上。
昨夜若非老夫人以重金相誘,他們怎敢來收什么尸……
可眼前這位娘子,一襲桃粉纏枝蓮紋羅衣襯得膚若凝脂,發(fā)間月華玲瓏步搖在晨光中流轉(zhuǎn)生輝,那張略施粉黛,明艷照人的面容,哪里像是久病之人?
倒像是從廟堂壁畫中走下來的觀音大士。
待看清她手中那根木棍,二人更是抖如篩糠,昨夜就是這根棍子,如鬼魅般將他們瞬間擊倒。
這般身手,哪里是什么病弱主母?
陸昭若緩步走下石階,手中的木棍有節(jié)奏地輕敲著掌心,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她唇角微揚,眼底卻不見半分笑意:“昨夜二位在這棍下,可曾睡得安穩(wěn)?”
兩名仆役聞言,臉色瞬間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