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的不是感動(dòng),而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優(yōu)雅盡失,一種深入骨髓的體面掃地。
林映漁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慘劇嚇得臉色煞白,下意識地護(hù)住了自己的腹部。
隨之,她冷眼看著眼前的混亂與血腥,心底涌起一股煩躁,且毫不掩飾地朝一旁挪了挪,生怕血污沾染自己的裙角。
她千里迢迢跟著沈容之回來,本以為踏進(jìn)的是錦繡堆疊的富貴窩,從此便能安享尊榮,與那陸昭若爭上一爭,也不過是閑來無事的消遣。
沒想到,竟要面對這抄家破族、當(dāng)堂撞死的污糟場面!
真是……晦氣至極。
這沈家,從老到小,竟沒一個(gè)堪用的,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白白拖累了她。
陸昭若靜靜站在原地,目光掃過地上那灘刺眼的血和漸漸冷硬的尸身,心里頭一時(shí)五味雜陳。
她再清楚不過,沈青書這般掏心掏肺疼愛的兒子,心里未必真有他們二老。
若真有半分孝心,又怎會當(dāng)年說走就走,拋下父母也拋下她?
又怎會前世三十年都不曾歸來?又怎會在張氏和沈青書雙雙病逝的關(guān)頭,連最后一面都不肯回來看一眼?
沈容之的心,從來都是冷的。
想到這兒,陸昭若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可轉(zhuǎn)念一想,沈青書和張氏……難道就不可憐么?縱有千般不是,他們這一生算計(jì)、掙扎,袒護(hù),為了都是沈容之,可是,親生兒似乎并不在乎他們。
她微微偏過頭,不愿再看。
堂外圍觀的百姓先是死寂一瞬,隨即轟然炸開!
“天爺啊!撞……撞死了!”
“唉,也是條漢子,臨了用命給兒子換條活路……”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若不是他們自己作惡,何至于此!”
議論聲、驚嘆聲、唏噓聲交織成一片,眾人皆被這血濺公堂的結(jié)局深深震撼,伸長了脖子往前擠,場面一時(shí)幾乎失控。
知州見狀,眉頭緊鎖,驚堂木重重一拍:“肅靜!成何體統(tǒng)!”
他隨即對衙役下令:“速將尸身收斂!一干人犯,即刻押入大牢!”
衙役們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將沈容之、林映漁、暈倒的張氏,還有一歲的‘珠娘’押離了這血腥的庭院。
公堂內(nèi)外一片死寂,唯有血腥氣彌漫。
知州默然片刻,終究嘆了口氣,沉聲道:“罷了,念其以命相抵,尚有舐犢之情。本官便法外施恩,沈容之流刑……減一千里?!?/p>
驚堂木最后重重拍下!
“案結(jié)具訟,退——堂——!”
堂外圍觀的百姓緩緩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