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瞬間癱軟在衙役手中,再也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沈青書被衙役推搡著向外走,猛地頓住腳步,回頭,目光死死釘在陸昭若身上。
這沈家滿門傾覆、基業(yè)盡毀的結(jié)局,竟都源于他當年親自登門、苦心求來的那紙婚約!
他從前只當她秉性寬厚怯懦,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會關(guān)起門默默垂淚,是個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軟柿子。
何曾想過,那低眉順眼、溫良恭儉的皮囊之下,竟蟄伏著如此狠厲果決的心腸與步步為營的算計!
悔啊……
真真是悔不當初!
他恨不得立刻回到十三年前,揪住那個一意孤行、力主此事的自己,狠狠幾個耳光摑醒!
是他引狼入室,是他害了滿門,辱沒了列祖列宗!
再次看向疼愛至極的兒郎。
無盡的悔恨與的愧疚瞬間淹沒了他。
不……
他絕不能讓容之受這份罪!
這個念頭一起,他眼中猛地閃過一股豁出一切的絕決。
他看向院中那座刻著“爾俸爾祿,民脂民膏”的戒石坊,想到自己沈家落得如此下場……
突然,他爆發(fā)出一股蠻力,猛地掙脫了衙役的鉗制,一頭撞在戒石坊的基座上……
“砰”的一聲悶響!
鮮血頓時噴濺開來,染紅了刻字的青石基座。
沈青書倒在血泊之中,氣息奄奄,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望向公堂之上的知州,嘶聲道:“大人……一切罪責……皆由老夫承擔……求大人……對犬子……從輕發(fā)落……”
說完,他用盡力氣偏過頭,望向沈容之,嘴角艱難地扯出一絲笑,隨即頭一歪,斷了氣。
張氏撕心裂肺地哀嚎一聲:“官人!”
雙眼一翻,整個人暈死在了衙役手中。
沈容之呆呆地看著父親腦漿迸裂、倒臥血泊的慘狀。
臉上溫潤如玉的面具瞬間碎裂,血色盡褪,只余下一片冰冷的蒼白。
他沒有驚呼,也沒有痛哭,只是緊抿的唇線顫抖著,兩行清淚滑過他俊美的臉頰……
倒不是因為多悲痛。
而是父親竟用如此決絕而不堪的方式,將“為子求情”的沉重枷鎖狠狠扣在他的肩上,這比任何責罵都更令他窒息。
他感受到的不是感動,而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優(yōu)雅盡失,一種深入骨髓的體面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