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靈息怒,血食奉上!”真人高聲唱喏,手中法訣一掐,準(zhǔn)備再次行那殘忍的釘魂之術(shù)。
然而,就在他即將動手的瞬間,整座礦山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
“轟隆隆——”
那面光滑的巖壁,竟從中間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
那不是崩塌,而是像一扇塵封已久的大門,正在緩緩開啟!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無數(shù)森白的枯骨,從裂縫中緩緩升起。
它們沒有怨氣,沒有兇煞,只是靜靜地懸浮在半空。
每一具骸骨手中,都托舉著一件屬于它們的遺物——生銹的鐵鎬、破舊的草鞋、甚至是一枚磨平了棱角的銅錢。
這是百年來,所有死于北嶺黑石礦的礦工!
而在這支沉默的枯骨大軍最前方,是一尊由礦石天然凝聚而成的石像。
石像手中握著一把掃帚,面容模糊,卻有七分神似當(dāng)年那個蹲在柴房門口啃著冷饃的少年。
鎮(zhèn)山真人臉上的從容瞬間被無邊的恐懼所取代,他指著那尊石像,嘴唇哆嗦著,連話都說不完整:“不……不可能!此地……此地已有主!”
他尖叫一聲,竟連法器都顧不上,轉(zhuǎn)身屁滾尿流地逃出了礦洞。
礦工們得救了。
他們對著那漫天枯骨和神秘石像跪地叩拜,以為是山神顯靈。
唯有張九,在人群散去后,獨(dú)自一人走回了礦脈最深處。
他沒有慶祝,臉上反而帶著一絲釋然的悲憫。
他將那塊已經(jīng)失去光澤的草牌碎片,連同那半塊冷饃,一同埋入了裂縫的最深處,并用一塊無名的石頭立作墓碑。
做完這一切,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佝僂的背脊似乎都挺直了幾分。
他回到地面,刺眼的陽光讓他瞇起了眼。
一個新來的童工正蜷縮在角落里,因?yàn)榭謶侄l(fā)抖。
張九走過去,將懷里剩下的最后一塊完整的冷饃掰了一半給他。
童工怯生生地接過。
張九看著他,渾濁的眼睛里透出一絲前所未有的清明,他壓低聲音,仿佛在傳授一個天大的秘密:“孩子,記住。以后你每晚躺下,什么都別怕。你就先數(shù)三下自己的呼吸,再用力想一件讓你最不甘心的事?!?/p>
“那聲‘?!?,就是你活著的證明?!?/p>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去,身影消失在礦山的陰影里。
沒人注意到,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遠(yuǎn)處最高的山巔之上,一道原本盤旋不去的清風(fēng),微微一頓,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召喚。
它不再留戀這片已經(jīng)得到安寧的山脈,悄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化作一縷幾不可見的意識之流,向著更為廣闊、更為紛亂的塵世,飄然而去。
那風(fēng),越過千山,越過萬水,正被遠(yuǎn)方一座城池外,某種更為宏大、更為熾烈的意志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