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底的布鞋早已磨爛,血水混著雪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背上的人,卻始終安穩(wěn)。
一樁樁,一件件,皆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是他十年雜役生涯里,從未向任何人提及的善行。
他做這些,不是為了回報,不是為了被誰看見,僅僅是……順心而為。
可此刻,這些被遺忘的“小事”,盡數(shù)化作了最純粹、最璀璨的金色絲線,層層疊疊地纏繞在那半塊冷饅頭上,讓它散發(fā)出如太陽般的光輝,緩緩升起。
林閑的靈體緩緩睜眼,望著那光芒萬丈的饅頭,聲音平靜而沙?。骸拔也皇菫榱吮挥涀 赡銈冞€記得,我就不能倒?!?/p>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饅頭轟然炸裂!
它沒有化作齏粉,而是化作了億萬光塵,如同決堤的星河,咆哮著、奔涌著,盡數(shù)融入他靈體胸口那枚黯淡無光的誓光核心之中!
外界,高天之上,月影姬手中的水晶燈籠發(fā)出“嗡嗡”的劇烈晃動,燈籠內(nèi)那個被囚禁的少年虛影,竟第一次發(fā)出了清晰的低語,帶著無盡的疲憊與一絲倔強(qiáng):“我還想……再撐一會兒?!?/p>
月影姬嬌軀劇震,那張絕美的臉上第一次浮現(xiàn)出難以置信的驚怒。
她死死盯著祭壇角落那團(tuán)爛泥般的身影,厲聲嘶吼,聲音刺破云霄:“你明明可以逃!憑你的‘茍道’簽到,十年時間,足以讓你成為一方巨擘,遠(yuǎn)走高飛!為何要留在這里,受這十年豬狗不如的屈辱?!”
她的質(zhì)問,如驚雷滾滾,回蕩在死寂的山谷。
然而,回應(yīng)她的,卻不是驚天動地的宣言。
天地間的一切聲音,在這一刻詭異地靜止了。
一道極輕、極含糊的聲音,自祭壇角落那具“尸體”上傳來。
林閑依舊雙目緊閉,人事不省,可他干裂的嘴唇卻微微開合,仿佛夢囈般,吐出了一句讓所有聽到的人都為之錯愕的話:
“……鍋沒糊,人就得在?!?/p>
一句廚子最樸素的行話。
一句雜役最基本的操守。
此言一出,整片青云舊山的地脈金紋,竟如被撥動的億萬根琴弦,齊齊發(fā)出一聲高亢的共鳴!
懸于高空之上的終誓鐘虛影,在沒有任何外力驅(qū)動的情況下,緩緩轉(zhuǎn)動了半圈!
它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但鐘口所向,萬魔窟那黑壓壓的前鋒大軍,所有魔物竟是不由自主地齊齊后退了三步!
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天威所震懾!
九天之上,觀劫瞳·貳悄然睜開了一絲無法用肉眼捕捉的縫隙,瞳中那雙層沙漏結(jié)構(gòu)瘋狂逆向旋轉(zhuǎn),竟映照出了未來五息的畫面:一只破舊到看不出原樣的掃帚,自祭壇角落沖天而起,帚尖遙遙一指——畫面盡頭,固若金湯的萬魔窟主殿,轟然崩塌,化為齏粉!
子時,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