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雪的靈識如蛛網(wǎng)般散開,卻只捕捉到一絲絲微弱而決絕的殘存氣息,那不是被外力強行掙斷的絕望,而是一種由內(nèi)而外、玉石俱焚的剛烈。
她懷中的林禾早已掙脫,幾步竄到一名癱軟在地的老仆身前,那名老仆曾是萬柳城的掌燈人,此刻脖頸上殘留的黑痕并非普通的勒傷,而像是一種烙印。
阿禾的指尖輕輕劃過,瞳孔驟然縮成針尖!
這烙印的形狀、紋路,竟與他日夜研讀的宗門戒律法典《輪值律》扉頁上,那個代表著“守諾”的古老契印,一般無二!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炸開!
《輪值律》的根本是契約,是等價交換!
這些老仆被縛魔繩捆綁,看似是囚徒,實則,他們與這青云宗的護山大陣,早已通過某種不為人知的協(xié)議,融為了一體!
他們不是囚徒,他們是人牲,是陣眼!
“薪火代班協(xié)議……”阿禾猛地從懷中掏出那卷磨得發(fā)亮的竹簡,協(xié)議的末端還留有空白。
他不再有絲毫猶豫,指尖凝聚靈力,以血為墨,在那不起眼的協(xié)議下方,補上了一行字跡如龍蛇狂舞的小字:“凡心念林閑者,皆可視作道統(tǒng)共契簽署人!”
字落,契成!
仿佛天地法則被撬動,九道橫跨天際、連接主峰與各處山門的晶橋,在此刻迸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
萬柳城中央,那個供給全城炊煙的巨大灶臺,轟然升騰起一團數(shù)丈高的青色火焰!
那不是凡火,而是集萬家燈火、萬民心念于一體的愿力之焰!
焰心之中,一只完全由光焰組成的無形之手緩緩凝聚,它穿透了空間的阻隔,無視了祭壇的禁制,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姿態(tài),輕輕按在了祭壇角落里,那個蜷縮如蝦米、早已不成人形的林閑背心!
與此同時,林閑的識海深處,一場無人知曉的審判與新生,正在上演。
盤膝而坐的靈體林閑面前,那半塊被老廚娘注入了最后希望的冷饅頭,正靜靜漂浮。
一只通體晶瑩、細若無物的歸命蠶,正圍繞著他急速盤旋,每吐出一縷幾乎透明的蠶絲,纏繞在那饅頭上,便有一段被塵封的記憶,如畫卷般展開。
那是深夜的藥房,他將自己連續(xù)簽到一個月才換來的“凝脈丹”,偷偷碾成粉末,混入湯藥,喂給那個咳血不止、命不久矣的老雜役。
丹藥入腹,老人一夜安睡,再未咳血。
那是執(zhí)法堂前,他猛地沖出,將一個餓得雙眼發(fā)綠、偷了兩個靈果的孩子護在身后,面對執(zhí)法弟子冰冷的劍鋒,他將所有罪責(zé)攬下,硬生生受了三十鞭,皮開肉綻,卻換來那孩子的一線生機。
那是三年前一個風(fēng)雪交加的寒夜,聾啞的掃院老人高燒不退,渾身滾燙。
他毅然決然地將老人背起,在及膝的深雪中,往返三十里山路,去山下的鎮(zhèn)子求醫(yī)。
腳底的布鞋早已磨爛,血水混著雪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背上的人,卻始終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