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長此以往,兒子唯恐嫣兒心中郁結(jié)愈深,終有一日……會承受不住,走上絕路。”
宴夫人喃喃低語:“你父親特意交代過,要我仔細看顧府中各房,一切須照舊行事,不可出半分差池。尤其是你們的課業(yè),斷不能有絲毫松懈……”
“嫣兒身子本就虛弱,多行幾步便喘息不止、冷汗涔涔,又怎能承受養(yǎng)濟院年關(guān)時那般忙碌?”
“她如今的情形,合該少思少慮,安心靜養(yǎng)才是?!?/p>
宴禮直起身,目光沉靜地望向宴夫人:“母親,您還要自欺欺人到何時?嫣兒遵照父親的意愿靜養(yǎng)至今,各種方子的湯藥不斷,可身子又何曾有過半分起色?女醫(yī)多次診脈,皆言她郁結(jié)于心、憂思過重?!?/p>
“母親,嫣兒是您的親生女兒啊?!?/p>
“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她尋了短見,或是將自己生生熬干耗盡……您才甘心嗎?”
宴夫人面露難色,似是有些難以啟齒,低聲道:“大郎,這府中諸事,無一能瞞過你父親。若允嫣兒出府,只怕她前腳剛走,你父親后腳便會知曉。到時你我受些責罵倒也罷了,只怕嫣兒……更要承受重罰?!?/p>
宴禮道:“母親不妨先去看看嫣兒,之后再作決斷不遲。”
“兒子曾在一本雜書中讀過一句話,往日只覺離經(jīng)叛道,如今回味,卻是字字珠璣,一針見血?!?/p>
“人是活的。若真想打破匣子,方法何止千百?關(guān)鍵在于決心幾何,又能豁出多少?!?/p>
“若總是猶豫不決、瞻前顧后,怕東怕西,倒不如安心居于匣中,學(xué)會悅納現(xiàn)狀?!?/p>
“母親,既要走出困局,又怎能不冒一絲風險、不作半分嘗試?”
“您可曾留意過,父親養(yǎng)在風雨廊下的那些鳥雀,被剪了多少次羽翼,它們又何曾真正飛出過那只金絲籠?”
“甚至,即便父親偶爾打開籠門,那些鳥雀也只在廊下徘徊低飛片刻,便又自覺地回到籠中。”
“母親,眼下我與嫣兒,正如那徘徊低飛、不敢遠去的雀鳥。來日……亦終將成為籠下腐泥中的一員?!?/p>
“金絲籠始終如一,而其中的鳥雀,卻早已不知換過幾輪?!?/p>
“若是嫣兒尋了短見,我想,我也會步嫣兒后塵?!?/p>
宴夫人喉間一哽:“你先去問問嫣兒的意思……若她真想出府透一口氣,我……我來想辦法。”
宴禮:“多謝母親?!?/p>
宴禮一走,宴夫人下意識吩咐道:“去查查,大公子今日在養(yǎng)濟院見了什么人?!?/p>
話剛出口,卻又收回:“……算了,不必去了?!?/p>
“他早已不是需要時時放在眼前管束的孩子了。”
她不能讓自己變的和老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