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時分,戴纓依舊如往常那樣,到上房陪同陸老夫人吃晚飯,飯罷,下人們收拾了桌面,戴纓又閑坐了一會兒,同老夫人絮說了些話,見時候不早,便起身退去。
剛出了門簾,還未走到幾步,碰著前來的陸婉兒,謝珍如同影子一般隨在陸婉兒身后。
陸婉兒死死看了戴纓一眼。而戴纓同樣回看向她。
陸婉兒的五官并不出彩,可顯赫高門中滋養(yǎng)的一身金貴氣,常常讓人忽略她的外貌。
于是,這種仰望之下,哪怕不美,也變得美了。
陸婉兒上前兩步,并到戴纓身邊,用只她二人聽到的聲音說道:“讓你自在幾日,就是我不出手,也自會有人出手收拾你?!?/p>
說罷,錯開身,進(jìn)了上房,不一會兒,屋里傳出少女銀鈴般的笑聲,還有陸老夫人溫和的笑語。
歸雁看了她家娘子一眼,擔(dān)憂輕喚:“主子……”
戴纓從一開始就清楚,按陸婉兒的性子,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也會成為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而陸婉兒剛才說的,就算她不出手,也有人收拾她,說的應(yīng)是她的姑母,戴萬如。
戴纓如是想著,將目光放到樹梢尖的新月上,輕嘆一聲:死容易,活著難……
主仆二人舉步離去。
屋內(nèi)……
陸婉兒挨坐到陸老夫人身側(cè),講今日府外的趣事。
說到輕快時聲音就像飛旋的鳥兒,說到關(guān)要時,聲調(diào)又像管弦一樣稍稍收緊,哪怕故事沒甚趣味,光聽她這抑揚頓挫的腔音,還有生動的表情,也是個趣。
老夫人笑著同石榴說道:“快給她一碗茶,別把嗓子啞了。”
一旁的石榴重沏了一碗茶,奉到陸婉兒面前:“小娘子潤潤嗓子?!?/p>
陸婉兒接過,石榴又親自沏了一碗奉到謝珍面前。
陸婉兒倒真有些口渴了,啜了兩大口。
在她飲茶間,陸老夫人的聲音響起:“婉丫頭,今日除了趣事,就沒別的什么事告訴祖母?”
陸婉兒很快反應(yīng)過來,想要替自己辯駁,可在看見陸老夫人那雙通明的睛目時,生出幾分心虛。
“祖母知道了?”
陸老夫人點頭道:“你自小便在我跟前,雖未時刻親督,然閨閣禮范未嘗少教,纓丫頭是我讓人接她入府,到了咱們府上便是客?!甭曇羯陨砸怀粒骸澳憔瓦@般待客的?說出毫無涵養(yǎng)的胡話來?”
這還是頭一次她在祖母跟前受責(zé),哪怕從前頑皮,打失了祖母心愛的古董瓶,祖母也只是擺擺手,不作計較。
今日卻為了一個不相干之人,對她嚴(yán)加斥責(zé),不留半分情面。
“可知錯?”陸老夫人見孫女兒紅了眼,無奈道。
陸婉兒點了點頭,唧噥道:“婉兒知錯。”
到底是自家孩子,陸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說道:“纓丫頭同你不一樣,她只是暫住于此,你這個主人當(dāng)盡待客之道,怎么同她反計較上了?!?/p>
陸老夫人又道:“話再說回,她同謝家小郎本有婚約,為的什么解除,你心里不清楚?更該對她好些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