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裴師兄!”
就在這生死一瞬,黃裙少女清脆急促的聲音猛地響起!
白衣男子裴師兄按下的手掌微微一滯,皺眉看向少女:“靈兒師妹?”
那名叫靈兒的黃裙少女身影一閃,也出現(xiàn)在淺灘邊。她看著泥漿里氣息奄奄、幾乎不成人形的呼凡,又看了看旁邊抽搐的小煤球,清澈的大眼睛里沒有了之前的好奇,反而多了一絲復(fù)雜和…不忍?或許還有一絲對那破碗砸中師兄臉面的…古怪的、難以言喻的情緒?
“裴師兄,青鋒師兄!”靈兒的聲音帶著一絲懇求,“算了吧!你看他們都這樣了,好可憐的!而且…而且…”她指了指裴師兄鼻梁上那道細微的血痕和臉頰上的紅印污漬,聲音小了下去,“他…他也不是故意的吧?那個破碗…好邪門的…”
“師妹!此獠膽大包天,竟敢以如此下作手段褻瀆裴師兄!還身懷奇物異獸,定有古怪!豈能放過?”青鋒持劍而立,臉色鐵青,殺意未消。
裴師兄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鼻梁上的細微刺痛和臉頰殘留的污漬感時刻提醒著他剛才那畢生難忘的羞辱。他目光冰冷地掃過泥漿里的呼凡和煤球,又看向靈兒,眼神變幻不定。殺意、貪婪、對虛空奇物和空間異獸的渴望,與師妹的求情,還有一絲對那詭異破碗的忌憚在心中交織。
氣氛再次凝滯。靈兒緊張地看著裴師兄,小手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角。
良久,裴師兄眼中洶涌的殺意和貪婪緩緩收斂,重新覆蓋上那層溫潤的假面,只是眼底深處,依舊冰寒刺骨。他緩緩收回了虛按的手掌,那股禁錮呼凡和煤球的恐怖壓力驟然消失。
“罷了?!迸釒熜值穆曇艋謴?fù)了平靜,聽不出喜怒,“靈兒師妹心善,倒顯得為兄過于苛責(zé)了?!?/p>
他目光落在呼凡身上,如同看著一件物品:“此子倒也有幾分…奇特之處。能在絕境之下,以凡俗之軀引動一絲異力(他顯然誤會了破碗的來源),傷我面皮,也算前所未有?!?/p>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倨傲:“念在靈兒師妹求情,今日便饒爾等一命。此子根骨雖差,但這股子狠勁和…運氣,倒也有點意思?!彼哪抗鈷哌^淺灘邊緣那顆沾著污泥的土黃色妖丹。
“那顆鐵爪山魈的妖丹,便留予你療傷續(xù)命?!迸釒熜值穆曇魩е蝗葜靡?,“傷好之后,若還有命在,可持此玉簡,去‘撼山宗’外門雜役處尋個活路。算是…結(jié)個善緣?!?/p>
一枚溫潤的青色玉簡從他袖中飛出,輕飄飄地落在呼凡身邊的泥地上。玉簡上刻著三個古樸的小字:撼山宗。
“師妹,青鋒,此地污穢,走吧。”裴師兄不再看呼凡一眼,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他轉(zhuǎn)身,月白長衫拂動,身影飄然而起,當(dāng)先朝著溪谷外飛去,只是背影似乎比來時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青鋒狠狠瞪了一眼泥漿里毫無知覺的呼凡,眼中殺機一閃而逝,終究還是冷哼一聲,御劍跟上。
黃裙少女靈兒松了口氣,看了看泥漿里狼狽的一人一獸,又看了看那顆土黃色的妖丹,小聲嘀咕了一句:“大猴子,小煤球,還有那個…嗯…饅頭刺客?你們要活下來呀…”說完,也駕馭起一道鵝黃色的遁光,追著兩位師兄離去。
恐怖的威壓徹底消散,溪谷中只剩下濃重的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死寂。
呼凡毫無知覺地趴在冰冷的泥水里,身體如同被徹底拆散的破布娃娃??瓛暝?,一點一點地從下游的泥濘中朝著呼凡的方向爬來,獨眼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疲憊和深切的擔(dān)憂。巖壁下,石頭龐大的身軀依舊嵌在凹陷里,氣息微弱,生死不明。
那顆沾著污泥的土黃色妖丹,靜靜躺在淺灘邊緣,散發(fā)著微弱卻精純的能量波動。
不知過了多久,呼凡被體內(nèi)一陣強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饑渴感喚醒。意識如同沉在冰冷海底,一點點艱難地上浮。劇痛依舊無處不在,但似乎…比昏迷前稍微“穩(wěn)定”了一些?不再是那種隨時要徹底崩解的感覺。
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聚焦。映入眼簾的是渾濁的淺水泥漿,還有旁邊那顆散發(fā)著土黃色光暈的妖丹。他看到了自己皮包骨頭、布滿詭異幽藍紋路的手臂,看到了奎森正艱難地拖著斷臂殘軀,用獨臂扒拉著泥水,一點一點地朝他挪動,臉上滿是污泥和血垢,獨眼中卻透著狂喜。
“呼…呼凡兄弟!你…你醒了!”奎森的聲音嘶啞干裂,帶著哭腔,“活了!我們他娘的又活了!”
呼凡想扯出一個笑,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一陣抽搐。他嘗試著動了一下手指,鉆心的痛楚讓他差點再次暈過去。他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看向巖壁方向,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
“石頭…石頭還活著!就是傷得太重,一直沒醒!”奎森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急忙說道,又看向另一邊,“那小東西…也在喘氣,就是看著虛得很?!?/p>
呼凡的心稍稍放下一點?;钪秃谩灰€活著…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那顆土黃色的妖丹上。喉嚨里如同火燒,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吶喊、渴求著那磅礴的能量!
妖丹…療傷…活下去!
一個無比強烈的念頭驅(qū)動著他。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如同蠕蟲般,在冰冷的泥漿里,朝著那顆妖丹,一點一點地…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