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周爺爺!”李三娃嘶喊著,聲音帶著哭腔和決絕。
司馬錚已經(jīng)大步踏過尸體,鋸齒重刀帶著凄厲的風聲,劈向裂縫口!
周福生渾濁的老眼中爆發(fā)出一種近乎瘋狂的狠厲!他猛地從懷里掏出火折子,看也不看,直接戳向旁邊巖壁上一處不起眼的、顏色略深的油漬!那是他親手布置的一條極其隱蔽的延遲引線,連接著洞壁上方幾處人工開鑿的脆弱支撐點!
“嗤啦!”火星引燃了浸透油脂的引線,迅速向上蔓延!
“攔住他!他要炸洞!”司馬錚厲聲狂吼,重刀去勢更快!
周福生根本不管劈來的刀鋒,用盡全身力氣,將最后一個木箱猛地推入裂縫!同時,他枯瘦的身體猛地向后一縮!
“轟?。 薄斑青?!”
鋸齒重刀狠狠劈在裂縫口的巖石上,碎石飛濺!幾乎同時,洞壁上方傳來巖石斷裂的巨響!幾塊巨大的、搖搖欲墜的巖石受到引燃火藥微爆的震動,終于支撐不住,轟然塌落!煙塵彌漫!
“呃啊——!”慘叫聲響起,是那個被李三娃抱住腰的死士和靠近裂縫的兩名吳國死士,瞬間被落下的巨石砸成了肉泥!
司馬錚反應極快,重刀格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最大的一塊落石,但也被飛濺的碎石砸得踉蹌后退。煙塵瞬間彌漫了整個裂縫口,嗆得人睜不開眼。
“咳咳咳…該死的!”司馬錚揮開煙塵,沖到裂縫前。只見落下的巨石已經(jīng)將狹窄的入口堵死了大半,只留下上方一道僅容瘦小之人勉強鉆過的縫隙,里面黑黢黢一片,隱約還能聽到里面急促的腳步聲和孩童壓抑的嗚咽聲正迅速遠去。
“追!給我挖開!鉆進去!他們跑不遠!藥方和神彈必須拿到手!”司馬錚面具下的臉因暴怒而扭曲,鋸齒重刀狠狠劈在堵路的巖石上,火星四濺!他帶來的百名精銳死士,在突破外圍和攻入這工坊核心時已折損近半,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眼看獵物就在眼前,卻功虧一簣!這讓他如何不狂怒欲絕!他猛地指向那道縫隙,“鉆過去!殺光他們!”
景耀五年的深秋冷雨,敲打著成都宮城深重的鴟吻與琉璃瓦,發(fā)出連綿不絕的淅瀝聲響。宮燈在穿堂風中搖曳,將巨大的蟠龍柱投下幢幢黑影。宣室殿內(nèi),炭火在巨大的青銅獸爐中無聲燃燒,驅散著濕寒,卻驅不散殿中彌漫的沉重壓抑。
丞相諸葛亮端坐于御階下首,羽扇置于案頭,未動分毫。他清癯的面容在燈影下更顯峻刻,五載辛勞刻下的溝壑愈深,鬢角霜色侵染,如米倉山巔經(jīng)年的積雪。那雙曾洞徹隆中三分天下的深邃眼眸,此刻凝望著殿外無邊雨幕,仿佛穿透了千里關山,落在了那片正被烈焰與鮮血吞噬的山谷。案幾上,攤開著一卷墨跡淋漓的《水軍操典》草稿,旁邊還壓著幾份關于涼州楊阜密信輿圖的謄抄,字里行間,皆是經(jīng)略天下的籌謀。然而此刻,所有的宏圖都被一聲急報狠狠撕裂。
“報——?。?!”凄厲的呼喊撕裂了宮城的寂靜,踏碎了層層雨幕。一名驛卒如同從血池中撈出,戰(zhàn)袍破碎,被雨水和血水浸透成暗褐色,每一步都在光潔的金磚上留下刺目的泥濘與血痕。他幾乎是滾爬著撲入宣室殿,力竭的身體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手中死死攥著一支綁著染血雉羽的竹管。
“陛下…丞相…米倉…米倉遇襲!吳狗…百名死士…鷹喙崖…虎嘯關…全…全被攻破!”驛卒的聲音嘶啞破裂,帶著瀕死的喘息,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中摳出,浸透了山雨的血腥與硝煙,“陳忠…趙大眼…王鐵?!硣し弧し缓诵亩纯摺畾埍o著工匠…退入…退入‘玄龜洞’…吳狗…緊追不舍…求…求援!快?。 彼偷乜瘸鲆豢诤谘?,頭一歪,昏死過去,手中那染血的竹管也滾落在地。
死寂!宣室殿內(nèi)落針可聞,唯有殿外凄冷的雨聲和爐中炭火爆裂的輕微噼啪??諝夥路鹉坛闪算U塊,沉沉壓在每個人的胸口。侍立兩側的蔣琬、費祎、董允等重臣,臉色瞬間煞白,眼中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米倉山!霹靂神彈!那是蜀漢傾注無數(shù)心血、賴以抗衡魏吳強敵的國之重器,更是未來北伐鋒鏑所向的雷霆依仗!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設想!
“啪!”一聲脆響!一直端坐御座、沉默如山的皇帝劉禪猛地站起!他年輕的臉龐因極致的憤怒而漲紅,平日里溫和甚至略顯優(yōu)柔的眉眼,此刻竟迸射出刀鋒般的寒芒!他面前的御案上,那方雕琢著盤龍祥云的端硯被他的袍袖狠狠帶倒,砸落在地,濃黑的墨汁在光潔如鏡的金磚上濺開一片刺目的狼藉,如同潑灑開的一幅絕望戰(zhàn)圖!
“吳狗!安敢如此!”劉禪的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帶著雷霆震怒,響徹大殿,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下。他胸口劇烈起伏,目光掃過階下群臣,最后死死釘在諸葛亮身上,那目光中有狂怒,更有一種君王在危急關頭被徹底激發(fā)的、不容置疑的決斷!
“傳龍鱗營主將!”劉禪的聲音斬釘截鐵,再無半分猶豫。
“臣在!”一個如同悶雷炸響的聲音在殿門口應道。身披玄甲、外罩赤紅戰(zhàn)袍的龍鱗營主將張嶷(張屠是其軍中渾號)大步踏入殿中。雨水順著甲葉縫隙流下,在他身后拖出一道濕痕。他身形魁梧如鐵塔,虬髯如戟,豹眼環(huán)睜,一股沙場百戰(zhàn)淬煉出的兇悍殺氣隨著他的步伐洶涌而至,瞬間沖淡了殿中壓抑的死寂。
“張嶷!”劉禪目光如炬,直刺張嶷,“朕知曉你部正在此處訓練!命你即刻遣派一千精騎!冒雨疾馳!目標米倉山玄龜洞!給朕殺光那些吳狗!一個不留!”他猛地抓起御案上那支象征著調(diào)兵遣將的鎏金令箭,手臂高高揚起,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擲向丹墀之下!
“當啷!”鎏金令箭帶著刺耳的銳響和帝王無邊的怒火,翻滾著落在張嶷腳前的金磚之上,跳動著,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末將領旨!”張嶷單膝轟然跪地,甲葉鏗鏘,聲震殿宇。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起那支尚帶著皇帝掌心溫度的令箭,如同握住了一柄飲血的戰(zhàn)刀。他沒有絲毫廢話,豁然起身,轉身便走,猩紅的披風在殿門口卷起一道狂烈的旋風,瞬間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時間,就是袍澤的性命!就是國之重器的存亡!
劉禪胸膛起伏,怒意未平,他死死盯著張嶷消失的雨幕方向,一字一句,如同冰錐鑿石,清晰地追加命令,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志:
“還有!朕要活口!吳狗此行之首惡,給朕生擒三人以上!朕要親審!朕要天下皆知,犯我強漢者,縱是陰溝鼠輩,亦必付出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