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柔正對著滿地的銅鏡碎片發(fā)瘋,她摔了所有能摔的東西,妝臺倒在地上,珠釵滾得到處都是。
可當她低頭看碎片時,每一片都映出小鳶的臉——笑著的,哭著的,和阿阮長得一模一樣的。
“不!”她抓起一片碎鏡,劃破了自己的掌心,“我才是林貴人,是皇上親自封的!”鮮血滴在碎鏡上,卻讓小鳶的臉更清晰了。
她突然想起胡三絕說的“血淚陣”,跌跌撞撞翻出床底的木匣,里面躺著包用黃紙裹的香料:“只要用活人血祭,就能讓那小賤人替我受咒……”
可她不知道,裴仲言早就在她的香粉里動了手腳。
當她點燃香料的剎那,殿內(nèi)突然刮起陰風,供桌上的蠟燭全滅了。
黑暗中,她聽見無數(shù)女人的哭聲,有阿阮的,有被她推下井的李答應的,還有她自己十二歲那年,被嫡姐推進冰湖時,母親在岸上喊的“婉柔是庶女,救嫡姐”。
“啊——”林婉柔撞翻了燭臺,火光騰地竄起來,映得她左頰一道血痕格外刺眼——和小鳶昨夜被她抓傷的位置分毫不差。
同一時刻,清梧閣里,沈青梧正用陰血在地面畫“召形契”。
她的手在抖,每畫一筆,左耳就像被錐子扎一下。
當最后一道符紋完成時,阿阮的虛影從地面升起,雖淡得像團霧,卻讓小鳶哭著撲了過去:“阿姐!阿姐你終于來看我了……”
窗外,林婉柔的影子正貼在窗紙上。
她看見“死人”,喉嚨里發(fā)出非人的尖叫,后退時撞翻了燈籠,火舌“呼”地卷上了廊下的帷帳。
火光中,她聽見無數(shù)聲音在說:“你也該毀……你也該毀……”
沈青梧站在廊下,失聰?shù)淖蠖牪灰娀鹧娴泥枧荆瑓s看得見林婉柔瘋癲的模樣。
她轉(zhuǎn)身回屋,指尖撫過脖頸的契約紋——那紋路又往鎖骨下爬了半寸。
后半夜,裴仲言提著藥箱路過清梧閣。
他借著月光,看見窗紙上沈青梧的影子,正伏案寫什么。
等他回到太醫(yī)院,翻開醫(yī)案夾層,里面多了行小字:“昭媛娘娘每用一次‘召形’,便失一感。今次左耳全聾,脖頸紋深三分?!?/p>
而沈青梧不知道這些。
她正坐在案前,盯著窗外忽明忽暗的守夜燈。
那燈是從太后宮里送的“續(xù)命燈油”,可她剛才用“陰陽瞳”掃過,燈油里竟摻著七具少女的骨灰——和林婉柔用的“妒心散”,用的是同一種煉法。
“原來這宮里的恨,都是拿死人煉的?!彼笏榱瞬璞K,瓷片扎進掌心,血珠滴在案上,像朵開敗的紅梅。
天快亮時,林婉柔被宮人從火場里拖出來。
她頭發(fā)焦了一半,臉上的血痕還在滲血,嘴里反反復復念著:“我不是替身……我是我……”
而清梧閣里,小鳶正抱著阿阮的虛影熟睡。
沈青梧替她掖好被角,轉(zhuǎn)身望向窗外——御花園的方向,晨霧里有個搖晃的身影,像根被風吹折的蘆葦。
她瞇了瞇眼。
那是林婉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