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旨意,像最后一把冰冷的匕首,徹底捅破了那層虛偽的窗戶紙。
什么突發(fā)惡疾,什么恩寵有加,什么少年棟梁……全都是假的!
季凜獨自一人坐在空曠、冰冷、剛剛被御賜不久卻已如同囚籠的世子府正廳里。
廳內(nèi)白幡低垂,燭火搖曳,映照著他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
他沒有哭,甚至沒有流露出過多的悲傷,只是一動不動地坐著,仿佛變成了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
父王……
那個在他離家前,為他整理衣冠,低聲嘆息著說出那句偈語般話語的父親……
「深谷幽蘭,不佩于襟,而刈蘭之刃已在途……」
季凜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廳堂,望向皇宮的方向。
那雙曾經(jīng)清澈銳利、如今布滿血絲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帝王心術(shù)的冷酷和猙獰。
那柄刃,從來就不是戰(zhàn)場上的明刀明槍。
那柄刃,是猜忌,是算計,是看似榮寵實則束縛的官職,是“突發(fā)”的惡疾,是不得奔喪的禁令,是輕而易舉被收回的、父王用一生心血守護的北疆兵權(quán)。
是他回京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悄然架在鎮(zhèn)北王府脖頸上的、無形的利刃。
而他,竟然直到此刻,直到父王身死、兵權(quán)被奪、自身被軟禁,才真正讀懂了父親那句充滿無奈與預(yù)警的嘆息。
巨大的悲痛、滔天的憤怒、以及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潮水般將季凜淹沒。
他感覺胸口一陣劇痛,喉頭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強行咽了下去。
他錯了。
他以為的功成名就,他以為的京城繁華,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而他和他戰(zhàn)功赫赫的父親,不過是這盤棋局上,兩顆隨時可以被犧牲的棋子。
路嘯……他忽然想起那個在僻靜小院里,不顧一切親吻他、對他訴說心意的少年太子。
在那雙冷酷的帝王之眼中,他和路嘯之間那不容于世的感情,是否也成了另一柄可以隨時用來對付鎮(zhèn)北王府的“刈蘭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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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路嘯聽聞鎮(zhèn)北王薨逝的消息,以及隨后朝廷收回北疆兵權(quán)、變相軟禁季凜的一系列舉動,心便徹底沉了下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絕不是什么“突發(fā)惡疾”,而是父皇……不,是皇帝路臨淵,對功高震主的鎮(zhèn)北王府,揮下的最終、也是最狠的“刈蘭之刃”。
他擔心季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