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晨,她最后一次坐起來,捧著碗小口喝著,忽然抬頭看我:“晚晚,要是將來有個人,聞到這味就發(fā)抖,你別怪他。那是他記得太深了?!?/p>
我當時不懂。
現(xiàn)在懂了。
我口袋里的圍巾角露了出來,是母親留下的那條,洗得發(fā)軟,邊角繡著“cw”。我沒動它,也沒說話,只轉(zhuǎn)身又倒了半杯溫水,遞給他。
他搖頭,“我不需要?!?/p>
“不是給你喝的。”我把杯子塞進他手里,“是讓你握著。熱水能讓手暖起來,也能提醒你現(xiàn)在在哪。”
他遲疑了幾秒,終于接過去。指尖碰到杯壁時微微一縮,但沒有放開。
房間里靜了很久。
“你說過不想當顧晏辭。”我開口,聲音很平,“你想做阿辭,一個只會煮面、記得我愛熱牛奶的人。可問題是,阿辭不該認識那本法語書,也不該寫下那些句子。更不該……對一碗姜茶反應這么大。”
他垂著眼,沒反駁。
“所以我在想,”我繼續(xù)說,“是不是從一開始,你就不是真的忘了?你是被人逼著忘的。而這些事——”我指了指桌上的機票復印件,“包括學法語、買票、甚至這根孝繩……都是你在清醒時做的選擇??珊髞?,有人把這一切從你腦子里挖走了?!?/p>
他猛地抬頭,“誰告訴你這些的?”
“沒人告訴我?!蔽艺f,“是我拼出來的。骨髓捐贈的時間,你本該登機的日子,還有母親收到移植的日期……全都對上了。五年前你出了車禍,醒來就成了失憶的阿辭??赡憔杷璧膶ο?,是我媽。你救了她,可你不記得了?!?/p>
他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出聲。
“最奇怪的是,”我低聲說,“你明明不認識我,卻準備去法國等一個穿灰裙子的女孩。你說你覺得不說法語就找不到她??赡菚r候的我,根本不在法國。”
“我不是為了找她?!彼鋈徽f。
“那你為什么去?”
“因為有人告訴我,如果我不走,會有一個人來送命?!彼曇艉茌p,“她說她是我的醫(yī)生,姓林,編號rl-0725。她說只要我還記得‘蘇晚’這兩個字,就會有人死。所以我必須忘記一切,徹底變成另一個人?!?/p>
我心頭一震。
rl-0725。硝酸甘油藥瓶上的刻字。
原來不是生產(chǎn)批號。
是她。
“那你為什么要留下?”我問,“既然他們安排好了航班,讓你離開,你為什么不走?”
他看向我,眼神復雜得像深夜的湖。
“因為我夢見了你?!彼f,“夢里你在哭,站在雨里,手里抱著一個破舊的外賣箱。你說‘阿辭,你答應過要等我的’??晌也恢滥闶钦l,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答應過。醒來后,我就開始學法語,買了機票,可最后……我沒登機。”
“然后你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