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懷里慢慢安靜下來,呼吸變得綿長。燒還沒退,但至少不再說胡話了。我輕輕把他放平,蓋上毯子。他抓住我的手腕,力氣不小。
“別關(guān)燈?!彼f。
“不關(guān)?!?/p>
“你要在?!?/p>
“我在。”
他這才松手,眼睛閉上了。
我坐在床沿,手里還攥著那片玻璃。它太小了,卻帶著某種重量。我把它放進(jìn)一個小塑料袋,塞進(jìn)內(nèi)衣口袋。然后拿起那條撕壞的褲子,翻來去看。
在內(nèi)襯夾層靠近腰線的地方,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縫線。比其他針腳細(xì),顏色也略深。我用指甲挑了挑,線斷了,露出一個小布袋。
里面是張折疊得很小的紙。
我拿出來,展開。
是一張機(jī)場快線的單程票,日期是三天前,目的地:境外中轉(zhuǎn)站。時間是晚上十點四十七分。票面有折痕,邊緣磨得起毛,顯然被反復(fù)看過很多次。
他還真的打算走。
我沒聲張,把票重新塞回去,把褲子疊好放在椅子上。然后收拾地上的紗布和空藥瓶。
屋里很靜。只有他偶爾翻身時,床板發(fā)出輕微的響動。
天快亮了。窗外透進(jìn)一點灰白的光,照在他臉上。他眉頭皺著,睡得不安穩(wěn)。
我坐回地板上,背靠著床。手臂上的劃傷還在疼,昨晚電視炸裂時被碎片刮的。我沒包扎,怕他看見又刺激到。
過了很久,他忽然動了動。
眼睛沒睜,手卻抬起來,摸向西裝第二顆紐扣。指尖碰到了,輕輕按了一下,像是確認(rèn)它還在。
然后他喃喃說了兩個字:
“晚了?!?/p>
我以為他在說時間。
可下一秒,他又說了一句:
“車開了。”
我心頭一緊。
他不是在說現(xiàn)實。他是在重復(fù)那天晚上的事。他錯過了那班車,所以沒能離開。于是躲進(jìn)了這條街,倒在雨里,被我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