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人精!把他趕出去!”
“打死他!讓他償命!”
“我不是……我不是騙子……”我從喉嚨里擠出微弱的聲音,充滿了絕望。
人群開始騷動,不知是誰先扔出了一個爛西紅柿,準確地砸在我的道袍上,汁液四濺。緊接著,雞蛋、爛菜葉子、小石頭……如同雨點般向我砸來!侮辱性的言語和堅硬的物體一起,砸在我的身上、臉上,火辣辣地疼。
我抱著頭,蜷縮在地上,承受著這無妄之災(zāi)。心里充滿了巨大的委屈和茫然: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我的法力呢?我真的沒有想騙任何人??!
“我不是騙子……我不是……”我徒勞地辯解著,聲音淹沒在眾人的怒罵中。
那個被附身村民的哥哥,一個身材壯碩的漢子,雙眼通紅地沖上前,一腳狠狠踹在我的臉上!
“砰!”鼻梁傳來劇痛,溫熱的血液瞬間涌出。
“死騙子!還敢裝道士!事情鬧成現(xiàn)在這樣,我弟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償命??!”他聲嘶力竭地吼道,又是一腳踢在我的肚子上。
劇痛!屈辱!恐懼!百般的痛苦如同潮水般鉆入我的大腦,幾乎要將我的理智摧毀。我想憤怒,想點燃心火,哪怕與這些人同歸于盡!可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連憤怒都凝聚不起來,巨大的恐懼和深深的、不被理解的悲痛,像冰冷的淤泥,填滿了我的胸腔,凍結(jié)了我所有的情緒。我只能像個最無助的孩子,蜷縮著,承受著這一切。
嗚嗚的哭聲不受控制地從我喉嚨里溢出,混合著鮮血和淚水。
“誰來……幫幫我……我真的……不是騙子……”
就在我感到自己即將被這絕望的浪潮徹底吞噬時——
“放開我外甥!”
一聲如同炸雷般的怒吼,猛地從人群外圍響起!
人群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強行分開,一個身影如同狂暴的雄獅,沖了進來!
他看起來五十歲左右,頭發(fā)凌亂,胡子拉碴,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工裝,眼神里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zhí)拗和不容置疑的兇狠。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緊緊握著的那把——明晃晃的菜刀!
他揮舞著菜刀,對著周圍的人群發(fā)出威脅性的低吼:“滾!都給我滾開!誰敢再動我外甥一下,我跟他拼命??!”
村民們被這突如其來的、不要命的架勢嚇住了,紛紛后退,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個“瘋子”。
男人不再理會他們,快步?jīng)_到我的身邊,蹲下身,看著滿臉血污、蜷縮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我,那雙兇狠的眼睛里,瞬間溢滿了難以言喻的心疼和焦急。
“小翼?小翼!是你嗎?你怎么……怎么成這樣子了?”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小心翼翼地將我扶起來。
看著這張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臉,一段被刻意塵封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沖破了所有障礙,涌入我的腦?!?/p>
王東升!
我的親舅舅!
沒錯,是他!我一直對外人提及的,是那個達官顯貴、能給我們家?guī)韺嶋H幫助的表舅。而我的這位親舅舅王東升,在幾乎所有親戚的嘴里,都是一個“精神病”,一個需要避而遠之的麻煩。
舅舅用他粗糙的、布滿老繭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我臉上的血污和眼淚,動作笨拙卻無比輕柔。
“不怕,不怕啊,小翼,舅舅來了,舅舅在這兒呢……”他反復(fù)說著,像小時候哄我一樣。
這一瞬間,我的思緒仿佛穿越了時空,被拉回到了那個灰暗的童年。
小學時,因為性格內(nèi)向瘦弱,我是班上被欺凌的對象。被搶走零花錢,被推搡辱罵,作業(yè)本被撕碎……每一次委屈地回家哭訴,得到的多半是父母無奈的嘆息和“為什么他們只欺負你?”的質(zhì)問。唯有舅舅家,是我那片灰色童年里唯一的彩色避風港。
舅舅家那時住在一個破舊但寬敞的四合院里,雖然家道中落(因為太姥爺曾是舊式學校校長,在特殊年代被打倒),生活拮據(jù),但每次我去,舅舅總會想方設(shè)法給我弄些好吃的,哪怕只是一個烤紅薯,一根糖人。表哥王寧還曾笑著調(diào)侃:“王翼一來,咱家就跟過年似的。”
可家里其他長輩提起舅舅,總是搖頭嘆息。說他年輕時因為感情受挫,受了刺激,精神變得不正常。說他脾氣暴躁,在家里打罵家人,甚至曾持刀威脅過鄰居。所有人都告誡我,離那個“精神病”舅舅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