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淵腿不大疼了,也沒昨天那么跛了,穿了一件徐目家的淺柳色道袍,束著頭發(fā),面貌俊朗,氣質(zhì)蔥青,就是臉上的傷有點子多,讓人感覺不好。
他眼見爭論不過,于是不再理會神宮監(jiān)守門的倆人,自己走到不遠處樹蔭下乘涼了。
他今兒倔得不行,非要等魏順出來。
漫長的夏啊,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走,胡同里這個點兒最灼熱,連風(fēng)都是暖烘烘的,張啟淵在樹下站了小半個時辰,不見魏順出來,然后又站了小會兒,一轉(zhuǎn)頭,結(jié)果看見昨兒給他水喝的那小楊走過來了。
他兩手各提著一捆子線香,被曬得熱,苦著臉朝這邊來,張啟淵盯著他,然后跑過去,說:“小楊,這么熱還干活兒?我來幫你拎著?!?/p>
小楊定神看,見是張啟淵,立即掛上了一臉的笑,說:“淵兒爺,您今兒又來了?”
張啟淵點點頭,忙沖這孩子獻殷勤,要搶他手里的東西,說:“我?guī)湍懔嘀?,你把我?guī)нM去吧。”
“不用,這臟活兒可不敢給您干,”小楊急忙回絕,想想又問,“是不是他倆不許你進去?”
張啟淵皺起眉點頭:“對啊?!?/p>
“別急,您等著,我跟他們說?!?/p>
小楊是個百事通,也是個熱心腸,他知道張啟淵和魏順的關(guān)系,自然會搶著幫他,于是帶著張啟淵回到神宮監(jiān)門前去,告訴守門的:“這是咱們老爺?shù)氖烊耍規(guī)M去了?!?/p>
小楊可信,于是守門的松了口,擺擺手,對張啟淵說:“進吧進吧。”
張啟淵落了好,邊進門邊沖人示威:“看看,我說什么來著?!?/p>
神宮監(jiān)就是這樣個地方,隨性、懶怠、清冷,總體被司禮監(jiān)的秦清卓統(tǒng)領(lǐng),衙門沒實權(quán),只虛空一個名頭,在朝堂里說不上話,所以大伙兒干的都是雞零狗碎的雜事。
別說守門的或是小太監(jiān)了,連掌印本人也這樣。
到了神宮監(jiān)前院,兩手忙著的小楊沖另一邊抬起下巴,告訴張啟淵:“我們魏公公平時就在那小屋里,寫寫公文,造造簿冊,忙的時候和我們一起干活兒。”
張啟淵點頭:“謝謝你,我這就去找他?!?/p>
小楊:“您自便,您別客氣?!?/p>
院兒里沒胡同里通風(fēng),比胡同里還熱,張啟淵看著小楊離開,然后自己去小屋里。到了那門前,發(fā)現(xiàn)門是大開著的,里頭的陳設(shè)寒酸,桌子、椅子、床,一眼就能看個精光。
張啟淵走進去,微微將門掩上。
他倒不是刻意不知禮節(jié),只是實在沒法子叫門,魏順不在桌前忙掌印該干的事,而正躺在床帳子里睡覺呢。
張啟淵往床跟前走,盯著魏順覆在眼下的上睫毛,小聲道:“偷懶……膽子這么大?!?/p>
魏順聽見響動了,“哼”了一聲。
張啟淵沒忍住,“噗呲”地笑了,又很想他,干脆坐去床沿上看他;魏順那樣縮著睡,脫了官服,穿著件薄薄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