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1章 【漢紀三十三】（第2頁）

（平定張豐）：劉秀派遣建義大將軍朱祜、建威大將軍耿弇、征虜將軍祭遵、驍騎將軍劉喜到涿郡討伐張豐。祭遵先到，猛攻張豐，將其生擒。當初，張豐喜好方術(shù)，有個道士說張豐會當皇帝，并用五彩口袋包了一塊石頭系在張豐的胳膊上，說：“石頭中有玉璽?！睆堌S相信了，于是造反。被抓后，將要處斬，他還說：“胳膊上的石頭里有玉璽?！迸赃叺娜擞缅N子打破石頭，里面什么也沒有，張豐才知道被騙了，仰天嘆息說：“我該死，沒什么可怨恨的了！”劉秀下詔命令耿弇進軍攻打彭寵。耿弇因為父親耿況與彭寵同有功勞（都是助劉秀起兵的功臣），而且自己在洛陽沒有兄弟（怕被猜忌），不敢單獨進軍，請求回洛陽。劉秀下詔回復說：“將軍全家為國效力，功勞卓著，有什么嫌疑值得疑慮，而要請求征召回京？”耿況聽說后，另派耿弇的弟弟耿國到洛陽入侍（做人質(zhì)）。當時祭遵屯駐良鄉(xiāng)，劉喜屯駐陽鄉(xiāng)，彭寵率領(lǐng)匈奴兵準備進攻他們；耿況派兒子耿舒襲擊匈奴兵，斬殺兩位匈奴王，彭寵于是退走。

六月，辛亥（六月一日）：劉秀返回洛陽。

秋，七月，丁亥（初八）：劉秀到達譙城，派遣捕虜將軍馬武、騎都尉王霸在垂惠包圍劉紆、周建。董憲的將領(lǐng)賁休獻出蘭陵城投降；董憲聽說后，從郯縣率軍包圍蘭陵。蓋延和平狄將軍山陽人龐萌此時正在楚地，請求前去救援。劉秀指示說：“你們可以直接去攻打董憲的老巢郯縣，那樣蘭陵之圍自然就解了?！鄙w延等認為賁休城危在旦夕，于是先趕赴蘭陵。董憲迎戰(zhàn)，假裝戰(zhàn)敗退走；蓋延等乘機攻破包圍進入蘭陵城。第二天，董憲出動大軍合圍；蓋延等恐懼，急忙突圍逃跑，于是前往攻打郯縣。劉秀責備他們說：“先前要你們先去打郯縣，是因為出其不意啊。如今既然已經(jīng)敗逃，敵人的計劃已經(jīng)完成，蘭陵的包圍怎么可能解除呢！”蓋延等到郯縣，果然無法攻克；而董憲則攻占了蘭陵，殺了賁休。

八月，戊午（初八）：劉秀到達壽春，派遣揚武將軍南陽人馬成，率領(lǐng)誅虜將軍南陽人劉隆等三位將軍，征發(fā)會稽、丹楊、九江、六安四郡的軍隊進攻李憲。九月，在舒縣包圍了李憲。

（侯霸歸漢）：王莽末年，天下大亂，唯獨臨淮大尹（太守）河南人侯霸能保全他的郡。劉秀征召侯霸在壽春會面，任命他為尚書令。當時朝廷沒有舊有的典章制度，又缺少熟悉舊事的臣子，侯霸通曉舊制，搜集遺失的文獻，分條上奏前代好的法令制度，加以施行。

冬，十月，甲寅（初六）：劉秀返回洛陽。

（馬援見公孫述）：隗囂派馬援去成都觀察公孫述的情況。馬援與公孫述是同鄉(xiāng)，一向關(guān)系很好，以為到了之后，公孫述會像過去那樣握手談笑；但公孫述卻大擺皇帝的儀仗和護衛(wèi)，請馬援進入，行過交拜禮后，就讓馬援到賓館休息。又給馬援縫制了都布（一種布）單衣、交讓冠，在宗廟中召集百官，設(shè)了舊交的座位（讓馬援坐）。公孫述使用天子的旌旗，騎士護衛(wèi)開路清道后登車，屈身如磬（恭敬狀）進入宗廟，宴饗百官十分豐盛，想授予馬援封侯大將軍的職位。賓客們都樂意留下，馬援開導他們說：“天下勝負未定，公孫述不殷勤吐哺（周公典故）迎接國士，與他們共圖成敗，反而注重修飾儀表衣冠，像個木偶人（俑），這個人怎么能長久留住天下賢士呢！”于是告辭返回，對隗囂說：“公孫述（子陽）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卻妄自尊大；我們不如專心投靠東方（劉秀）。”隗囂于是派馬援帶著給劉秀的書信到洛陽。馬援初到，等了很久，中黃門才引他入宮。劉秀在宣德殿南面的廊屋下，只戴著頭巾，坐著，笑著迎接馬援，對他說：“您在兩個皇帝（公孫述和我）之間周旋，今天見到您，讓人感到慚愧?！瘪R援叩頭辭謝，接著說：“當今之世，不僅君主選擇臣子，臣子也選擇君主。臣與公孫述是同縣人，從小關(guān)系好；臣前些時候到成都，他排列武士才讓臣進去。臣今天遠道而來，陛下怎么知道我不是刺客或奸人，而這樣平易簡樸呢？”劉秀又笑著說：“您不是刺客，不過是個說客罷了?！瘪R援說：“天下反復，盜用帝王名號的人不可勝數(shù)；今天見到陛下恢宏大度，和高祖一樣，才知道自有真正的帝王啊?！?/p>

（人事變動）：太傅卓茂去世。

十一月，丙申（十九日）：劉秀到達宛城。

（平定秦豐）：岑彭進攻秦豐三年，斬殺九萬余人；秦豐剩下的士兵才千把人，糧食也將吃盡。十二月，丙寅（十二月二十日），劉秀到達黎丘，派使者招降秦豐，秦豐不肯投降；于是派朱祜等人代替岑彭包圍黎丘，派岑彭、傅俊南下攻打田戎。

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下建武五年（己丑年，公元29年）

（關(guān)中再平）：公孫述聚集兵馬數(shù)十萬，在漢中囤積糧食；又建造十層高的樓船，刻了許多天下州郡長官的印章。他派將軍李育、程烏率領(lǐng)數(shù)萬軍隊出屯陳倉，與呂鮪會合，準備奪取三輔地區(qū)；馮異迎擊，大敗他們，李育、程烏都逃奔漢中。馮異回師，擊敗呂鮪，各地營寨投降的人很多。這時，隗囂派兵協(xié)助馮異作戰(zhàn)有功，派使者向劉秀報告情況，劉秀親筆寫信答復說：“我仰慕您的德義，希望與您結(jié)交。過去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且服事商朝；但我的能力如劣馬鈍刀，不可勉強扶持，承蒙您多次給予幫助（如伯樂相馬）。將軍在南面抗拒公孫述的軍隊，在北面抵御羌、胡的侵擾，因此馮異得以率數(shù)千人在三輔地區(qū)作戰(zhàn)（牽制蜀兵）。如果沒有將軍您的協(xié)助，那么咸陽（指關(guān)中）早已被他人奪去了！如果公孫述的軍隊進犯漢中，三輔地區(qū)希望借助將軍的兵馬，與他旗鼓相當?shù)剌^量。倘若您肯應允，這正是智士計算功勞割地分封的時機?。」苤僬f過：‘生我的是父母，成全我的是鮑叔?！瘡慕褚院?，我們之間用親筆書信溝通，不要聽信旁人挑撥離間的話?！焙髞砉珜O述多次派將領(lǐng)秘密出兵，隗囂總是與馮異聯(lián)合，共同挫敗蜀軍。公孫述派使者授予隗囂大司空、扶安王的印信；隗囂斬殺來使，出兵攻擊蜀軍，因此蜀軍不再北進。

（平定泰山）：泰山郡的豪強大多與張步的軍隊聯(lián)合。吳漢推薦強弩大將軍陳俊擔任泰山太守，擊敗張步的軍隊，于是平定了泰山郡。

春，正月，癸巳（正月十七日）：劉秀從黎丘返回洛陽。

（馬援評劉秀）：劉秀派來歙持節(jié)送馬援回隴右。隗囂與馬援同臥同起，詢問東方（劉秀）的情況，馬援說：“前次到朝廷，皇上接見數(shù)十次，每次接見閑談，從晚上直到天亮。他才智英明，勇敢謀略，不是一般人能匹敵的。而且心胸開闊，坦誠相見，毫無隱瞞，豁達注重大節(jié)，與高祖大致相同。他博覽經(jīng)學，處理政事、文辭辯才，前世帝王無人可比?！壁髧虇枺骸澳阏J為他比高帝如何？”馬援說：“不如。高祖無可無不可（靈活變通）；當今皇上喜好處理政務，行動符合法度，又不喜歡飲酒。”隗囂聽了不高興，說：“像你這樣說，他反而比高祖更高明了？”

二月，丙午（二月初一）：劉秀下令大赦天下。

（垂惠之戰(zhàn)）：蘇茂率領(lǐng)五校軍到垂惠救援周建。馬武被蘇茂、周建打敗，奔逃時經(jīng)過王霸的營壘，大聲呼救。王霸說：“賊軍士氣正盛，我若出兵，你我兩軍都會敗，你努力頂住吧！”于是關(guān)閉營門，堅守營壘。軍吏們都爭著要去救援，王霸說：“蘇茂軍隊精銳，人數(shù)又多，我們的士兵恐懼，而捕虜將軍（馬武）與我并非直屬關(guān)系，兩軍不能統(tǒng)一指揮，這是自取失敗。現(xiàn)在堅守不出，表示不去救援，賊軍必定乘勝輕敵冒進；捕虜將軍得不到救援，作戰(zhàn)自然更加奮力。這樣，蘇茂部隊就會疲勞，我們乘他疲憊時進攻，才能取勝?！碧K茂、周建果然全軍出動進攻馬武，交戰(zhàn)了很長時間。王霸軍中有幾十名壯士割斷頭發(fā)請求出戰(zhàn)，王霸這才打開營壘后門，派出精銳騎兵襲擊敵軍背后。蘇茂、周建前后受敵，驚慌混亂敗逃。王霸、馬武各自回營。蘇茂、周建又聚集軍隊挑戰(zhàn)，王霸堅守不出，犒勞士兵，演戲取樂；蘇茂向王霸營中射箭，箭如雨下，射中了王霸面前的酒杯，王霸安然坐著不動。軍吏們都說：“蘇茂昨天已被打敗，現(xiàn)在容易對付了。”王霸說：“不對。蘇茂遠道而來，糧食不足，所以頻繁挑戰(zhàn)，想取得一時的勝利?，F(xiàn)在我們關(guān)閉營門，休整士兵，正是兵法上所說的‘不戰(zhàn)而使敵人屈服’（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啊?！碧K茂、周建既然無法交戰(zhàn)，只好率軍回營。當天夜里，周建哥哥的兒子周誦反叛，關(guān)閉垂惠城門，拒絕蘇茂、周建入城。周建在逃跑途中死去；蘇茂逃往下邳，與董憲會合；劉紆逃奔佼強。

乙丑（二月二十日）：劉秀到達魏郡。

（彭寵被殺）：彭寵的妻子多次做惡夢，又?？吹焦之惉F(xiàn)象；占卜師和望氣者都說兵變將從內(nèi)部興起。彭寵因為兒子彭后蘭卿曾在洛陽做人質(zhì)后歸來，不信任他，派他領(lǐng)兵在外，不讓他參與核心事務。彭寵在便室齋戒，奴仆子密等三人趁彭寵睡著，一起把他綁在床上，告訴外面的官員說：“大王正在齋戒，讓官吏們都休息?！庇旨賯髋韺櫭睿涯信腿冀壠饋?，分別囚禁。又用彭寵的命令喚其妻進入便室。彭寵妻子進入，驚叫：“奴才反了！”家奴們就揪著她的頭，猛打她的臉。彭寵急忙叫道：“快給這幾位將軍置辦行裝！”于是兩個奴仆押著彭寵妻子到后宮收取財寶，留一個奴仆看守彭寵。彭寵對看守的奴仆說：“你這個小孩，我一向很疼愛你。今天你是被子密脅迫罷了！替我解開繩子，我將把女兒彭珠嫁給你，家里的財寶都給你?！毙∨拖虢忾_繩子，看看門外，見子密正聽他們說話，便不敢去解。子密等人收取了金銀財寶衣物，到彭寵所在的便室裝好，備好六匹馬，讓彭寵妻子縫制兩個細絹做的口袋。入夜之后，解開彭寵的手，命他給守衛(wèi)城門的將軍寫親筆命令：“今派子密等人到子后蘭卿處，速開門放行，不得滯留?！睂懲旰?，子密等人砍下彭寵和他妻子的頭，放在口袋里，拿著命令騎馬疾馳出城，將人頭送到洛陽。第二天清晨，宮門不開，官員們翻墻而入，看到彭寵尸體，驚恐萬分。彭寵的尚書韓立等共同擁立彭寵的兒子彭午為燕王。國師韓利殺死彭午，砍下人頭，帶到祭遵處投降。祭遵誅滅彭寵家族。劉秀封子密為不義侯。

權(quán)德輿（唐代史家）評論說：彭寵（伯通）叛逆，子密殺害君主，同屬作亂，罪行不能互相掩蓋，應該各自依法處置，昭示王法?，F(xiàn)在反而封子密為五等爵侯，又以“不義”為名號。既然認為他不義，就不可以封侯；如果這樣都能封侯，漢朝的封爵就不足以勸勉人們向善了。《春秋》記載衛(wèi)國司寇齊豹為“盜”，記載三個叛臣的名字（微妙的貶義），（劉秀封不義侯的做法）難道與《春秋》的義理沒有差異嗎？

（耿況歸洛）：劉秀派光祿大夫樊宏持節(jié)到上谷郡迎接耿況，說：“邊塞郡縣寒冷艱苦，不值得長期居住。”耿況到達洛陽，被賜予上等住宅，享受奉朝請（定期參加朝會）的榮譽，封為牟平侯。

（平定富平、獲索）：吳漢率領(lǐng)耿弇、王常在平原郡進攻富平、獲索賊軍，大敗敵軍；追擊殘余賊寇到勃?？?，投降的有萬余人。劉秀因此下詔命令耿弇進軍討伐張步。

（龐萌反叛）：平敵將軍龐萌，為人謙遜和順，劉秀信任并喜愛他，常常稱贊說：“可以托付六尺之孤（幼主），寄予百里之命（一方重任）的人，就是龐萌啊?！迸伤c蓋延共同攻打董憲。當時詔書只下達給蓋延而沒有給龐萌，龐萌以為是蓋延在劉秀面前說了自己的壞話，起了疑心，于是反叛，襲擊蓋延軍，打敗蓋延；與董憲聯(lián)合，自稱東平王，屯駐在桃鄉(xiāng)以北。劉秀聽說后，大怒，親自率軍討伐龐萌，給將領(lǐng)們寫信說：“我曾經(jīng)認為龐萌是可以托付社稷的重臣，將軍們恐怕要笑我說的話吧！這個老賊應當滅族，你們各自整頓兵馬，會師睢陽！”龐萌攻破彭城，要殺楚郡太守孫萌?？だ魟⑵脚吭谔厣砩?，哭號著請求代替太守去死，身上受了七處傷；龐萌認為他很義氣而赦免了他們。孫萌已經(jīng)氣絕又蘇醒過來，口渴找水喝，劉平將傷口流出的血倒給孫萌喝。

（平定田戎）：岑彭攻下夷陵，田戎逃入蜀地，岑彭俘獲了田戎的妻子兒女及部眾數(shù)萬人。公孫述封田戎為翼江王。岑彭謀劃討伐蜀地，但因長江兩岸山谷少，水路艱險，糧運困難，留下威虜將軍馮駿駐軍江州，都尉田鴻駐軍夷陵，領(lǐng)軍李玄駐軍夷道；自己率兵返回屯駐津鄉(xiāng)，扼守荊州要沖，曉諭招降各蠻夷，歸降的奏請封他們的首領(lǐng)。

夏，四月：發(fā)生旱災、蝗災。

（班彪論興衰）：隗囂問班彪：“過去周朝滅亡，戰(zhàn)國群雄并爭，幾代以后天下才安定。是不是合縱連橫的局勢又將在今天重演呢？還是承受天命，興于一姓呢？”班彪說：“周朝的興廢，與漢朝大不相同。過去周朝分爵五等（公侯伯子男），諸侯掌握政權(quán)，根基衰微后，枝葉（諸侯）強大，所以到后來出現(xiàn)合縱連橫的事，是形勢發(fā)展的必然。漢朝繼承秦朝制度，改設(shè)郡縣，君主有專制權(quán)威，臣子無長期掌權(quán)的可能。到了漢成帝，朝政被外戚（王氏）把持，哀帝、平帝在位時間短，皇位繼承人三次斷絕，所以王莽得以專擅朝政，篡奪皇位。危機來自朝廷上層，傷害未及百姓，因此王莽篡位后，天下無不伸頸嘆息。十多年間，朝廷內(nèi)外騷動，遠近皆起兵反抗，自立名號的人多如云集，都自稱劉氏，不謀而合。如今占據(jù)州郡的豪杰，都沒有戰(zhàn)國七雄世代積累的資本，而百姓謳歌思念漢朝。漢朝必然復興，已經(jīng)可以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