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琰接到旨意時,臉上并無太多喜色,反而更加凝重。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高公公絕不會善罷甘休,光祿寺內(nèi)部的阻力必然巨大。他必須盡快拿出成效,才能站穩(wěn)腳跟。
他立刻召見杜衡,面授機宜:“杜卿,光祿寺水渾,你此去,首要任務(wù)是厘清近年來的賬目,尤其是大型祭祀和宮宴的采買、制作開銷。其次,查清祭器管理、制作的流程與責任人。不必急于求成,但務(wù)求證據(jù)確鑿,穩(wěn)扎穩(wěn)打。遇有阻力,可直接報于孤知?!?/p>
杜衡領(lǐng)命,躊躇滿志而去。
就在蕭景琰于朝堂之上初步立威,并著手整頓光祿寺的同時,宮外的林夙,正面臨著他人生中最大的危機與轉(zhuǎn)折之一。
昨夜,他通過那條廢棄暗道,有驚無險地出了宮,按照約定,抵達了城西的望江茶樓。茶樓早已打烊,只有后院一間僻靜的雅室還亮著燈。
林夙心中警惕,并未直接闖入,而是在暗處觀察了許久,確認周圍沒有埋伏后,才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靠近。他輕輕叩響了約定的暗號。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一只蒼老的手將他迅速拉了進去,隨即門又被關(guān)上。
室內(nèi)燭光搖曳,映照出一張林夙完全意想不到的臉——并非他預(yù)想中的柳文淵,而是首輔方敬之府上那位看似昏聵、實則眼神精明的老管家!
“是……是你?”林夙心中劇震,下意識地后退半步,袖中的匕首已滑入掌心。他千算萬算,也沒想到約他出來的竟是方敬之的人!
老管家看著林夙戒備的神色,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笑容,低聲道:“林公公不必驚慌。老奴奉家主之命在此等候,并非惡意。柳先生……他現(xiàn)在很安全,但暫時不便現(xiàn)身?!?/p>
“柳文淵在你們手上?”林夙聲音冰冷。
“并非‘在手’,”老管家糾正道,“是方閣老出手,暫時庇護了他。三殿下的人,也在找他,而且,來得更快,更狠?!?/p>
林夙心念電轉(zhuǎn),瞬間明白了許多。柳文淵查林家舊案,必然觸及了某些人的核心利益,引來了殺身之禍。而方敬之,這個一直保持中立的老狐貍,竟然會選擇在此時出手庇護柳文淵?他意欲何為?
“方閣老有何指教?”林夙穩(wěn)住心神,直接問道。
老管家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冊子,遞給林夙:“此物,是柳先生冒死帶出的,與當年林氏一案有關(guān)。其中牽扯甚大,甚至……關(guān)乎宮闈秘辛。閣老說,此物放在他那里是禍非福,交給林公公,或許能物盡其用?!?/p>
林夙接過那本略顯潮濕和破損的小冊子,入手沉重,仿佛承載著無數(shù)冤魂的重量。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家族的血海深仇,多年的隱忍追查,答案似乎就在眼前。
“方閣老為何要幫我?”林夙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直視老管家。
老管家嘆了口氣:“閣老說,他并非幫你,而是在幫他自己,幫這個朝廷。水太渾了,需要有人來攪動一下。林公公,你是聰明人,當知如何利用此物。至于以后……”他頓了頓,“閣老只希望,若真有撥云見日那一天,林公公能記得,有些人,罪不至死。”
說完,老管家不再多言,推開后窗,做了個“請”的手勢:“此地不宜久留,林公公速速離去吧。柳先生,閣老會確保他無恙,待風頭過去,再行安排。”
林夙深深看了老管家一眼,將那小冊子貼身藏好,不再猶豫,身形一閃,便融入了窗外的夜色之中。他心中充滿了無數(shù)的疑問與震驚,方敬之的突然轉(zhuǎn)向,手中這本能掀起滔天巨浪的證據(jù)……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迷霧重重,但也仿佛出現(xiàn)了一絲微光。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后不久,另一批黑衣人也悄然包圍了望江茶樓,撲了個空后,迅速消失在街巷中,繼續(xù)著他們的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