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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大婚籌備（第3頁）

他面前攤開著大婚的儀程圖，目光卻毫無焦點。腦海中反復浮現(xiàn)的，是林夙蒼白的面容，是他嘔出的鮮血，是他回避的眼神。

“殿下，該安歇了?！壁w懷安在一旁低聲勸道。

景琰恍若未聞。他拿起筆，試圖在禮單上批注，筆尖卻顫抖得無法落下。他猛地將筆擲在地上，墨汁濺開，污了昂貴的地毯。

“孤……是不是做錯了？”他聲音低沉，像是在問趙懷安，又像是在問自己。

趙懷安沉默片刻，躬身道：“殿下為社稷擇選賢妃，并無過錯。林公公……他會明白殿下的苦衷?！?/p>

“苦衷？”景琰嗤笑一聲，帶著濃濃的自嘲，“是啊，苦衷……孤有太多的苦衷。”為了生存，為了權力，為了這蕭家江山，他一步步走來，犧牲了多少，又即將犧牲什么？

他想起多年前，那個同樣寒冷的夜晚，小林子第一次為他擋下責罰，背上留下猙獰的疤痕。他記得他當時暗暗發(fā)誓，將來必不負他。

可如今……“將來必不負你”……這誓言，終究成了這深宮之中，又一句輕飄飄的、無法兌現(xiàn)的空話。

他得到了一位家世背景最有利于他的太子妃，穩(wěn)固了北境，打擊了政敵。

可他感覺，自己正在失去生命中唯一的光。

大婚的籌備，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持續(xù)推進。宮廷上下洋溢著公式化的喜慶，東宮內部卻彌漫著無聲的壓抑。

林夙的病情時好時壞，始終不見根本起色。他開始強撐著精神，過問一些司禮監(jiān)送來的、無法拖延的公務，甚至偶爾會召見幾個低階太監(jiān)，吩咐一些事情。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是在硬撐，那單薄的身體仿佛隨時會垮掉。他依舊回避著與景琰的任何接觸，仿佛那是觸碰不得的禁忌。

景琰則將自己投入了繁重的政務和婚禮籌備的瑣事中，試圖用忙碌麻痹自己。他按照禮制，去迎暉院看過蘇靜瑤幾次，每次都是例行公事的問候，停留不過一刻鐘便離開。蘇靜瑤始終保持著溫順恭敬的態(tài)度，不卑不亢，也從不試圖挽留或親近。

這看似“相敬如賓”的局面，卻讓某些有心人看在眼里。

這一日，柳文淵面色凝重地求見景琰。

“殿下，我們安插在三皇子府外的眼線回報，近日有幾位原本態(tài)度中立的宗室長輩，以及兩位在清流中頗有聲望的致仕老臣，都先后被請入三皇子府中飲宴。雖然談話內容不得而知，但頻率異常。另外……”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有人在暗中散播流言，說太子殿下因寵信宦官，冷待未來太子妃，德行有虧，恐非社稷之福。雖未明指林公公，但矛頭所向，十分清晰?！?/p>

景琰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李閣老和三皇子果然賊心不死！選妃之爭的失敗，讓他們將攻擊的重點，再次集中到了林夙身上，并且試圖利用宗室和清流的力量。

“看來，孤的大婚，也阻擋不了某些人的狼子野心?！本扮穆曇舯?，“他們是想在大婚前后，再掀起風浪?！?/p>

“殿下，需早作防備。”柳文淵提醒道。

景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狠厲。“孤知道了。你繼續(xù)盯著，有任何異動，立刻來報?！?/p>

柳文淵退下后，景琰獨自坐在空蕩的書房里。窗外，慶祝太子大婚的彩燈已經(jīng)掛了起來，在夜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斑斕卻虛幻的光影。

他贏了選妃，卻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困局。政敵的獠牙并未收起，反而因為受挫而更加陰險。而他最想保護的人，卻因他而命懸一線，與他漸行漸遠。

這盛大的婚禮，如同一場華美的枷鎖，正在緩緩收緊。

而他與林夙，一個在明處承受著各方目光的審視與壓力，一個在暗處被病痛與心魔折磨消耗，仿佛兩只困獸，在這金碧輝煌的牢籠里，各自舔舐著鮮血淋漓的傷口，等待著未知的、卻又似乎早已注定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