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停頓后,她才緩緩開口:“左邊是雙人旁,右邊是聿。聿,便是筆。是筆,就要書寫。至于怎么寫,寫什么嘛……”她尾音拖長,意味深長地瞟了蕭珩一眼,眼神似淬了冰,又帶著掌控一切的從容。
“這律……是兩個人寫出來的?!彼讣庠谧咸茨镜姆鍪稚陷p輕一點,“那就可以是正,是反;是明,是暗。正所謂,一陰一陽之謂道?!?/p>
她微微前傾,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律法,是框住萬民的規(guī)矩,更是維系這江山社稷的準繩??蛇@準繩之上,”她話音陡然轉(zhuǎn)冷,“還有天理人情!還有……大局!”
太后雍容華貴的略略撐起身,一旁的蓉妃立刻心領(lǐng)神會,將一個金線繡鳳的軟枕妥帖地墊在她腰后。
“一個商賈的命,哀家不在乎?!?/p>
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敲在蕭珩心上。
“但哀家的壽宴,關(guān)乎皇家體面,關(guān)乎朝廷顏面!吉慶酒樓的‘八珍燴翠’,是哀家壽宴早就欽點了的菜,滿朝文武、四方使節(jié)都要品嘗。你此刻把趙元朗砍了,這道菜誰來負責?是你蕭珩,還是你大理寺的捕役?嗯?”
蓉妃適時地輕輕開口,聲音柔婉如鶯啼,卻字字誅心。
“太后息怒。蕭大人也是恪盡職守,只是……未免太過拘泥了些。后宮雖不得干政,但太后壽誕乃舉國同慶之喜事,關(guān)乎天家威儀。律是人的律,而若損及皇家體統(tǒng)……孰輕孰重,蕭大人心中……想必自有衡量吧?”
蓉妃說著,目光再次落在蕭珩身上。
那眼神,分明是在提醒他:本宮的分量可不僅僅在后宮。
“后宮不得干政?!碧髲陀珠]上眼,仿佛疲憊至極,揮了揮手。
“這是祖訓。蕭珩,你身為大理寺卿,執(zhí)掌刑獄,更該明白這個道理。哀家今日所言,不過是說說這壽宴的瑣事。至于那趙元朗……該如何處置,是你大理寺的職責。哀家,只要壽宴順遂。”
她頓了頓,最后一句輕飄飄落下,卻重若千鈞:“退下吧?!?/p>
“臣……遵旨?!?/p>
蕭珩深深叩首,額頭觸及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面。
他緩緩起身,面容平靜。
太后又是從鼻子里輕輕“嗯”了一聲,透著幾分不耐,她隨意沖蕭珩擺了擺手。
“臣告退?!笔掔癖臣雇Φ霉P直,轉(zhuǎn)身退出暖閣。
而太后卻又若有所思的睜開了眼,目光犀利如鉤,緊緊鎖住蕭珩離去的背影,指尖無意識地一下一下敲擊著紫檀木扶手,發(fā)出沉悶而規(guī)律的聲響。
“既如此乖順的答應,為何非要跑過來親聆懿訓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