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誓要褪下這身囚服般的蟒袍,與他的知柔如葉護(hù)蟬般,自在逍遙于天地。
而今方知,天真盡碎。欲得真正的雙飛,那身蟒袍非但不能褪,反而必須染就真龍之色——唯有踏上龍椅,方能護(hù)住他的蟬鳴。
腦海中,是慕知柔那雙清凌凌的眼眸。
“知柔……”
他低低喚出聲,兩個(gè)字在寂靜的書房里蕩開,帶著無盡的繾綣。
“再等等我……”
裴昱的聲音更沉,更像是一種誓言,說給這寂靜的夜,也說給自己那顆從未如此堅(jiān)定過的心:
“待我登基那日,什么禮法規(guī)矩,什么嫡庶出身,都再不能阻我。我要這萬里江山為聘,許你……母儀天下?!?/p>
燭火噼啪一跳,在他眼底燃起兩簇灼熱的火焰。那里有對(duì)權(quán)力的渴望,但更深處的核心,卻是一個(gè)男人最原始、最純粹的守護(hù)與占有。
而慕府老宅也是燈火搖曳。
一間素凈的臥房內(nèi),只點(diǎn)著一盞昏黃的油燈。
藥香濃郁,幾乎壓過了桌上那壺冷透了的清茶氣息。
慕知柔坐在床榻邊的矮凳上,正用溫?zé)岬臐衽磷?,小心翼翼地為昏迷中的慕承瑾擦拭手指?/p>
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依舊蒼白得透明,唇上毫無血色,唯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浸泡過艾草佩的天山雪水已經(jīng)灌下去整整九日有余,他卻如同沉溺在最深的夢(mèng)魘里,遲遲不肯醒來。
慕知柔放下帕子,指尖無意識(shí)地蜷縮,觸碰到袖中一件硬物。
是蕭珩曾經(jīng)送她的那枚平安扣。
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悶悶地疼。
她與蕭珩之間,隔著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有家國,有陰謀,有不得已的隱瞞,卻也有一份在刀光劍影、步步驚心中滋生出的、無法輕易割舍的情愫。
如今,一個(gè)昏迷不醒,一個(gè)蹤跡全無。
而她,身負(fù)著無法言說的身世秘密,夾在母親蓉妃的宏圖、兄長慕承瑾的性命、還有裴昱那越來越熾熱且不容回避的目光之間,如同走在萬丈懸崖的鋼絲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窗外夜色濃稠如墨。
她握著那塊平安扣,冰涼的觸感從掌心直抵心尖。紛亂的思緒如同纏繞的藤蔓,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靜謐里。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慕知柔被窗外隱約的鳥鳴驚醒,只覺得渾身酸痛,眼睛腫脹。她抬起頭,看著床上依舊毫無動(dòng)靜的兄長,心中又是一陣刺痛。她揉了揉額角,正準(zhǔn)備喚青烷打水梳洗。
就在這時(shí),內(nèi)室的門簾被猛地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