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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親自侍茶（第2頁）

他大睜著雙眼，面目扭曲，定格在極度痛苦與不甘的神情上，僵臥在冰冷的草堆中。

空氣中，漸漸彌漫開一股極其淡薄的、若有若無的、類似石楠花枯萎后混雜著某種腥氣的怪異味道。

直到第二天清晨，送飯的獄卒才發(fā)現(xiàn)魏嵩已經(jīng)僵硬的尸體。

上報之后，大理寺派來的仵作經(jīng)驗老道，仔細(xì)查驗了尸體狀況，又嗅了嗅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殘留氣息，再結(jié)合魏嵩年事已高、入獄前就縱情聲色掏空了身子的傳聞，最終在尸格上寫下了“年邁體虛，心脈驟停，疑乃亢奮激動引發(fā)猝死”的結(jié)論。

一代理權(quán)臣，最終以這樣一種不甚光彩、甚至有些荒唐的方式，悄無聲息地死在了陰暗的牢獄之中。

而遠(yuǎn)在深宮翊坤宮的蓉妃，在聽到心腹低聲稟報“魏嵩昨夜已突發(fā)惡疾暴斃”時，只是輕輕撥弄了一下香爐里的灰燼，唇角掠過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冰冷的弧度。

香爐里，百合香的甜暖氣息，依舊裊裊彌漫，掩蓋了所有陰謀與血腥的味道。

慕茗茶肆依舊客似云來，只是近來少了一位?？汀和跖彡?。

自蕭珩失蹤，他便不再如往日般頻繁流連于此。

而魏嵩倒臺，朝局震蕩，他似乎也收斂了許多。

故而，當(dāng)他那輛低調(diào)卻難掩貴氣的馬車再次停在茶肆門口時，引得了不少熟客側(cè)目。

裴昱今日未著親王常服，只穿了一身墨竹暗紋的靛藍(lán)色錦袍，玉冠束發(fā)，少了幾分平日的張揚(yáng)，眉宇間卻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沉郁。

他并未如往常般詢問慕知柔是否在，而是徑直對迎上來的孫鶯鶯道：“請越陽先生至天字雅室，本王想聽聽先生的琴。”

一身粉撲撲的孫鶯鶯見他這幅前所未有的冷淡，也便未如以往那般花癡的奉承他。

天字雅室是裴昱長年包下的。室內(nèi)陳設(shè)清雅，一爐上好沉香裊裊吐煙，窗外竹影婆娑，隔絕了外間的喧囂。

越陽先生很快便被請來。他年約四旬，面容清癯，氣質(zhì)儒雅沉靜，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青灰色長衫，懷中抱著他那張視為生命的古琴“焦尾”，信步而來，向裴昱微微頷首行禮，并無多少諂媚之態(tài)。

他是信安城最負(fù)盛名的琴師，琴藝超絕，性情卻有些孤高，等閑不輕易為人撫琴，也唯有慕茗茶肆這等清雅之地，除了與慕氏兄妹交好，以及裴昱這等身份且真心懂琴之人，才能請動他。

“王爺久未光臨了?！痹疥栂壬曇羝胶?，如同他指尖流出的琴音。

裴昱示意他坐下，親自執(zhí)壺，為他斟了一杯剛沏好的茶。

茶湯橙黃明亮，香氣清幽綿長，是頂級的太平猴魁，芽葉舒展，如刀槍云集，頗具氣勢。

配套的茶果是四色細(xì)點(diǎn)：桂花定勝糕、松仁奶酥、翡翠豆蓉卷，以及一碟淋了蜜汁的冰鎮(zhèn)雪梨片，清甜不膩，正合猴魁的韻致。

“俗務(wù)纏身，難得清靜。”裴昱啜了一口茶，目光落在窗外搖曳的竹影上，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今日煩請先生，撫一曲《幽蘭操》吧?！?/p>

越陽先生并不多問，凈手焚香后，將焦尾琴置于案上，指尖輕撥。

淙淙琴音流淌而出，初時細(xì)微，如空谷幽蘭悄然綻放，帶著孤芳自賞的寂寞；繼而音色轉(zhuǎn)沉，似有寒風(fēng)掠過，蘭草搖曳，卻堅韌不屈；最終復(fù)歸平靜，余韻悠長，仿佛歷盡風(fēng)霜，馨香猶在。

裴昱閉目聆聽，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隨著節(jié)拍輕點(diǎn)。

他并非完全沉浸于琴音，蕭珩的生死不明，魏嵩的死，母妃坦白的身份，朝堂的暗流，還有……那個讓他心心念念卻始終若即若離的身影，如同亂麻般纏繞在他心頭。

這清越的琴音，暫時驅(qū)散了些許煩躁，卻也讓那份求而不得的悵惘更加清晰。

一曲終了，余音繞梁。

裴昱緩緩睜開眼，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先生當(dāng)年……在茗茗之蹤雅室，曾得慕小姐親自侍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