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年約二十上下,面白無須,手搖一把繪著春宮圖的折扇,走路時頭顱高昂,鼻孔朝天,仿佛這酒樓都容不下他的盛氣凌人。
“這不是陳衙內(nèi)嗎?”有食客低聲議論,“他怎的今日來了這里?”
“噓!莫要多言!這位可是陳知府的公子!”
陳衙內(nèi),名喚陳安,仗著其父乃是前建康府知府陳光邦,素來橫行霸道,在金陵城里無人敢惹。
他掃視酒樓一圈,見許多食客衣著光鮮,談笑間口音卻多帶北方腔調(diào),眉宇間立刻流露出不屑。
“哼!這品香居如今也盡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陳安搖著折扇,大聲嚷嚷起來:“一個個從東京那個破爛地方跑出來的喪家犬,如今到了我建康府,竟也敢裝大款,高聲闊論!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他這番話,如同冰水潑進了熱油鍋,酒樓里頓時炸開了鍋。
許多從北方南遷而來的士紳商賈,平日里便受盡了排擠和嘲諷,如今被當面指著鼻子罵“喪家犬”,哪里還忍得???
“放屁!”一個坐在角落里的黃衣公子猛地拍案而起,怒目圓睜,“你這廝算個什么東西!爺爺在東京的時候,你這種貨色,我一句話就能叫你家破人亡,信不信!”
這黃衣公子,乃是新任戶部侍郎黃潛善的兒子,人稱黃衙內(nèi)。
他出身東京豪門,眼見北方淪陷,家中敗落,心中本就郁結(jié),如今被如此羞辱,哪里還顧得上什么體面?
陳安一聽這話,非但不懼,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家破人亡?如今是誰家破人亡?誰是喪家犬?你弄一個試試?你算個什么東西!”
“你找死!”黃衙內(nèi)氣得渾身發(fā)抖,拿起桌上的茶壺便要砸過去。
“少爺!”黃衙內(nèi)的仆人連忙抱住他。
陳安的仆人也一窩蜂地沖了上去,雙方你推我搡,拳腳相加,很快便扭打成一團,桌椅碗碟被推倒在地,乒乒乓乓的響聲不絕于耳。
食客們紛紛避讓,酒樓里一片狼藉。
崇禎坐在窗邊,眉頭緊鎖。
這哪里是什么斗毆,分明是南北士紳階層矛盾的縮影。
南方地主不齒北方官僚的落魄,北方官僚又瞧不起南方土豪的出身,兩者摩擦不斷。
他本想看看這事如何收場,不一會兒,外面便傳來官差的呼喝聲。
“住手!都住手!”
幾名手持棍棒的官差沖入酒樓,將扭打在一起的兩伙人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