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還在府衙見識了冗官之弊,不曾想,轉(zhuǎn)眼之間,便在這關(guān)乎國體民生的重大工程上,再次領(lǐng)略到了其冰冷刺骨的威力!
回宮之后,崇禎帝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
他每日批閱奏折,常常在深夜才得以休憩,深知國事繁雜,處處用錢,時時用人。
可即便如此,他對燕雀湖新宮的緩慢進度,仍舊感到難以容忍。
終于,崇禎忍不了,決定開會罵人。
他以督促新宮工程的名義,特地點名讓工部尚書、營繕司主事、度支司主事、戶部郎中以及幾位負責監(jiān)工的御史全部參加朝會,不準請假。
第二天朝會。
崇禎讓幾人當庭說清楚,究竟怎么個事。
按理說,如此重要的工程,由這般多核心部門共同負責,當能高效推進才是。
然而,議事堂上,卻充斥著推諉扯皮之聲。
工部尚書首先稟報,言及磚瓦木料供應不及時,言明是度支司撥款滯后,導致采買受阻。
度支司主事隨即辯稱,戶部未足額撥付建造款項,且所有采購,都必須經(jīng)由戶部、工部、度支司三方會簽,再經(jīng)御史臺監(jiān)察備案,批文流程繁瑣,經(jīng)辦官員眾多,層層審批,消耗時日,絕非他度支司一家之過。
戶部郎中也叫苦不迭,訴說遷都不久,國庫空虛,漕運不暢,且各地賦稅征收困難。
他更是將矛頭指向地方,抱怨地方官吏人浮于事,征收效率低下,導致國庫入不敷出,無力足額撥付。
甚至連一向以“糾察百官”為己任的御史,也振振有詞,言辭間不乏對其他部門的指責,唯獨不見自省。
崇禎端坐在龍椅上,面沉如水,耳邊充斥著各種“稟報”、“辯駁”、“緣由”,卻聽不到一句“臣等會立刻解決”。
他看著這些官員,或慷慨激昂,或垂頭喪氣,但無一例外,都在抱怨問題,卻無人提出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
“夠了!”崇禎猛地一拍龍案,聲震四座。
殿中頓時鴉雀無聲,所有官員皆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朕只問一句,一座皇宮的修建,為何需要如此多的司衙,如此多的官員?”
崇禎的目光如同鷹隼:“采購磚瓦,需要工部、度支司、戶部三司會簽,再經(jīng)御史監(jiān)察,最后報中書省備案,一個簡單的勞務(wù)招募,竟要層層上報,十數(shù)道批文,耗時旬月!這便是你們口中的‘國事艱難’嗎?這分明是人浮于事,官吏臃腫,拖累國事!”
他指著工部尚書:“你,身為工部主官,可知每日工地上有多少拿著俸祿卻無所事事之人?那些閑散官員,又占去多少開支?”
工部尚書戰(zhàn)戰(zhàn)兢兢,冷汗涔涔而下,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