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語安心頭一緊,有種不安的感覺纏上來,“老師去了何處?”
“家主今晨告假,現(xiàn)下已在回云州老家的路上了。”
“回云州?”
莊語安嚇了一跳,追問道:“老師為何突然要回云州?不是兩三年都不曾回去了過嗎?云州距京千里,寒冬臘月說走便走,老師她、她有告知二殿下嗎?”
門后,玉蘭聽見莊大人著急忙慌一串問題,眼睛低下去想了想,平日不怎么動的腦子轉(zhuǎn)了起來,不答反問:“莊大人是要去同二殿下回話嗎?”
得了莊語安點(diǎn)頭,玉蘭大著膽子,想為家主說兩句話:“其實仆俾也不知家主為何突然決定離京,還不要我等隨侍。不知道是不是因著,昨夜二殿下來過,與家主好像大吵了一架,今晨家主就沒去上朝,說要回云州老家。家主走得急,還未來得及稟報二殿下,若是二殿下問起來”
玉蘭支支吾吾,后面的話沒說清楚,莊語安卻像被人迎面敲了一棍子,腦子嗡嗡的,“老師可說過,什么時候回來?”
玉蘭搖頭:“不知道?!?/p>
“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
莊語安恨不能擠到門里去,“老師還有官職在身,縱是告假回家,也該有個歸期啊,什么叫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
玉蘭嚇了一跳,忙叫人抵住門,后退兩步:“仆俾真的不知道,家主走時并未說何時歸來,莊大人要問,不如去問二殿下吧?!?/p>
這話是壯著膽子說出來的,剛一脫口,玉蘭立馬掩面跑開,似是自己都很害怕。
半開的府門再度關(guān)上,將莊語安隔在門外,這一次,她連老師的面都沒見到,卻得了老師離京的噩耗
莊語安失魂落魄回宮,走過宮門時腳下一軟,險些跌過去,扶著宮墻一步步往里走,每走一步,都覺身體最深處,正一片片碎裂。
心中反復(fù)響起的,只有玉蘭那句話,“昨夜二殿下來過,與家主好像大吵了一架,今晨家主就沒去上朝,說要回云州老家?!?/p>
二殿下與老師爭執(zhí),然后老師離京想來老師走時,定是失望非常吧。
莊語安扶著宮墻,每一步,都險些倒下去,就這么撐著走了好一段路,她才停下來,大口呼吸著。
她本以為,怎樣都可以,只要能和老師在同一片四方天下生活,同走一條路,同喝一家酒,她也可騙自己,如此便是幸福的。
可為什么,她竭盡全力觸碰不到的,旁人隨手就能夠到,得到了,還那般無謂,欺負(fù)她,折磨她,利用她
憑什么?就因為她是公主嗎?就因為她是公主,就可以隨意驅(qū)使,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她將老師藏在心中,多年如珍如寶,不敢褻瀆,不敢違逆,千般萬般的小心,千次萬次的痛,她什么都不敢奢求,只要能與老師時常見面,同在一處,她只有這點(diǎn)愿望,這一丁點(diǎn)不敢叫人知曉的愿望
她終此一生不敢奢求的珍寶,旁人輕易得到,隨意爭吵,予取予求,轉(zhuǎn)身就走
憑什么?憑什么!
只因為,那個人是公主殿下嗎?
莊語安大大呼吸幾口,然后揉了揉眼睛,繼續(xù)麻木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眼看就要到啟祥宮,她停下來,望向那座歇山頂大門,冬日陽光照在琉璃瓦片上,刺的她眼睛生疼。
盯著那琉璃瓦片看了許久,久到雙目被奪目光彩填滿,一片黑暗壓過來,讓她不得不閉眼休息。等到眼前黑暗漸漸消失,高大莊嚴(yán)的歇山頂大門仍在眼前,莊語安抬手狠狠抹掉眼角的淚,良久,像是下定決心般,緩緩轉(zhuǎn)過身,往福陽宮去。
福陽宮,是大殿下裴璇的寢殿。
啟祥宮里,裴瓔已經(jīng)等的不耐。莊語安一去許久,久到不合常理,裴瓔緩了一會兒,終于能慢慢撐著身體坐起來,喚云瑤過來,“更衣吧。”
云瑤應(yīng)聲,取了衣裳過來替殿下穿戴好,穿好后扶她站到地上,本以為殿下是想起來緩口氣,卻聽二公主吩咐自己備車馬,云瑤驚道:“陛下不是下了令,讓殿下一月不能出啟祥宮嗎?”
裴瓔慢步走到窗前,一手扶著窗框往外看,眼底什么情緒也沒有,只道:“喬裝一下便是了,母皇也不會時時遣人來查我在或不在?!?/p>
云瑤跟過去,仍不放心勸著:“禁令在前,殿下還是等一等,許是莊大人路上耽擱了,又或是再等上片刻,許大人就會隨莊大人一同進(jìn)宮也說不準(zhǔ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