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瑤跟過去,仍不放心勸著:“禁令在前,殿下還是等一等,許是莊大人路上耽擱了,又或是再等上片刻,許大人就會隨莊大人一同進宮也說不準(zhǔn)?!?/p>
想起大殿下,想起二公主前次違禁出宮受罰一事,云瑤心里發(fā)顫,“殿下若喬裝離宮,被大殿下知曉,受苦的還是殿下啊。”
受罰這種事,裴瓔其實并不怎么怕。無論母皇還是阿姐,肉。體上的痛苦咬咬牙也就扛過去了,她最怕的,是心里的痛,那種痛,讓她不知該怎么捱過去。
云瑤眼看勸不住,正心急,門外有內(nèi)侍叩門,說莊大人來了。
殿門打開,莊語安的臉色卻很難看,寒冬臘月,走了一趟臉上沒凍出紅色,反是蒼白一片。裴瓔無心看她臉色變化,“流螢怎么說?”
莊語安是從大殿下那邊過來的,一顆心轟隆響了一路。她從未做過這種事,只是那一瞬憤怒絕望沖破防線,她不得不這么做。
聽到二公主焦急問話,莊語安垂首行禮,把許流螢告假回云州之事悉數(shù)回稟,言罷,低垂的眼睛往前瞟,看到二公主腳下不穩(wěn),幸虧被云瑤扶著,才不至跌過去。
心里的恨,如春日野火,漸成燎原。
越是看見二公主動怒,難過,恨意就越是滔天。
早知如此,為何要那般對老師?為何明知老師生性善良,便要一而再欺負(fù)她?
心里的話,自是不可能說出口。莊語安退到一邊,靜靜看著二公主發(fā)瘋。
二殿下從未這般急躁過,一時命人再去老師府上找人,一時又遣人去城門守衛(wèi)處查老師是什么時辰出的城,一時又跌坐下來,喃喃自語著什么。
內(nèi)殿驚一時靜的可怕,云瑤張口想勸,躊躇著沒開口。
良久,派去城門守衛(wèi)的人回來了,說許大人巳時七刻就已出城。
裴瓔咬著牙,怒道:“去追!去追?。 ?/p>
底下人領(lǐng)命,連滾帶爬退了出去。裴瓔紅著眼睛,說什么也要出宮去找,云瑤拉不住,使眼色讓莊語安一同來勸,“殿下莫急,快馬去追興許很快就追上了。”
莊語安也在一旁“勸”:“殿下寬心,老師或許只是回家散散心,并不是一去不回了?!?/p>
裴瓔瞪著眼睛看莊語安,一把推開她,跌跌撞撞往里間去,“云瑤!幫我換衣!”
二殿下要出去,鬧翻天也要去,云瑤無論如何勸不住,又不敢驚動太多人,一個勁地勸,一會兒說許大人很快就能被追回來,一會兒又說許大人走了多時,出城過后就難追,不若等許大人到了云州再說,勸來勸去,已經(jīng)口不擇言,顧左不顧右了。
拼著要死要活攔了片刻,勸了片刻,好不容易看見二公主眉目里的急色緩了幾分,派出去追許流螢的人卻回來了,說是快馬加鞭追出城很遠(yuǎn),都不曾見到許大人身影,問過路邊百姓和商販,也都不曾見過。
裴瓔聞言,更是鐵了心要出去,誰也勸不住,就是后面有刀山等著她,她也要去。
云瑤怎么也攔不住,只能為她更衣梳妝,然后穿上二公主的衣服,躲在殿里等她。
莊語安在旁,目睹了這一切,一直到二公主喬裝離開。
一路上,裴瓔恨不能飛起來,等到出了城,行至華嚴(yán)寺山腳時,裴瓔停下來,心里有股預(yù)感。
派出去的人說,快馬加鞭追出城很遠(yuǎn),都不曾見到許大人身影,問過路邊百姓和商販,也都不曾見過。
流螢巳時七刻才出城門,不過一個多時辰,不可能走到多遠(yuǎn)。若數(shù)里之外不見人影,也無人見她經(jīng)過
裴瓔抬頭,不敢置信地抬頭望山,望見華嚴(yán)寺的金頂,心里涌出個念頭,似是上天指引,引她往華嚴(yán)寺去。
華嚴(yán)寺的天王殿外有兩棵菩提樹,一左一右,高大茂密,四季常綠。
裴瓔走過山門進到寺內(nèi),天王殿外,香爐左側(cè),遠(yuǎn)遠(yuǎn)地,她果然看見流螢站在菩提樹下,合手低頭,一襲白衣縹緲?biāo)葡伞?/p>
來時心急如焚,想著若是尋到了人,定要飛一般沖過去,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再不讓她這般毫無預(yù)兆的走??僧?dāng)真見到了,裴瓔只覺腳步千斤萬斤的重,每走一步,都讓她又渴望,又害怕。
二公主驕傲許多年,跋扈許多年,卻在走向流螢的這一瞬,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