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你那臺新買的游戲機賣了?”陳遇突然問道。他記得毛蛋最寶貝的就是那臺剛上市不久的任天堂GameBoy,上面還貼著他最喜歡的寵物小精靈貼紙。
毛蛋像是被戳破了的氣球,瞬間蔫了,小聲嘟囔:“……反正玩膩了……釣魚更重要……”
空氣仿佛凝固了。雨滴敲打傘面的聲音格外清晰。莉莉捂住了嘴,眼睛睜得大大的。王小虎等人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驚訝地看著毛蛋。
陳遇感覺手里的魚竿變得異常沉重,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暖。他想起毛蛋平時炫耀那臺游戲機時得意的樣子,想起他為了買新卡帶省吃儉用的模樣……而這根魚竿,幾乎是他能拿出的全部。
“毛蛋哥,”陳遇的聲音有些沙啞,“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游戲機你得贖回來?!彼f著就要把魚竿塞回去。
“你敢!”毛蛋突然急了,一把按住魚竿,眼睛瞪得圓圓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執(zhí)拗,“陳遇!你聽著!我毛蛋以前是不服氣,覺得你就是個會讀書的小屁孩,懂什么釣魚?”
他喘了口氣,聲音低了下去,卻更加真摯:“但國慶那次,還有這次……我服了!真的服了!你不只是學習好,你釣魚是真有本事,更重要的是……是這兒好!”他用力戳了戳自己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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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竿沒了可以再買,但人不能寒心!你為了救人丟了自己的家伙事兒,那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我這當哥的,不能讓你沒竿子用!這竿子你必須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我!”
一番話說完,毛蛋的臉漲得通紅,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他十七歲的年紀已經顯出些青年人的輪廓,但此刻執(zhí)拗的表情卻依然像個孩子。
宿舍門口安靜得能聽到呼吸聲。王小虎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用力拍了拍毛蛋的肩膀。孫宇和張偉的眼神里也充滿了敬意。莉莉看著毛蛋,眼圈微微發(fā)紅。
陳遇望著眼前這個平時吊兒郎當、此刻卻異常執(zhí)拗的表哥,胸腔里涌動著滾燙的情緒。他沉默了片刻,終于深吸一口氣,雙手緊緊握住了那根沉甸甸的魚竿。
“好,”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堅定,“竿子我收下。謝謝哥?!?/p>
一聲“哥”,讓毛蛋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放出巨大而燦爛的笑容,那是一種被真正認可和接納的喜悅,比任何一次釣到大魚都來得開心。
“這就對了嘛!”他重重摟住陳遇的肩膀,又恢復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好好用!等期中考試完了,咱們再去水庫,你用新竿,非得把那條逃跑的大魚釣上來不可!”
“嗯。”陳遇重重點頭。
雨不知何時停了,云縫中漏出幾縷星光,柔和地照在兩人身上。毛蛋又叮囑了幾句好好考試、注意身體,便跨上山地車,揮揮手消失在夜色中。
陳遇抱著新魚竿回到306宿舍,小心翼翼地將它立在床頭。王小虎圍過來嘖嘖稱奇,張偉已經開始分析碳素材質的性能參數,孫宇則微笑著說:“毛蛋哥,是條漢子。”
夜深人靜,陳遇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他望著窗外稀疏的星光,手指無意識地輕撫著冰涼的竿身。碳素纖維特有的紋路在指尖留下細微的觸感,提醒著他這份禮物的珍貴。
這根價值不菲的魚竿,不僅是一件釣具,更承載著一份沉甸甸的、毫無保留的兄弟情誼。毛蛋用他十七歲的方式,詮釋著什么叫做真正的仗義。
他在黑暗中輕輕握住竿柄,心里默默做出一個決定。他要用這根魚竿,釣上更多的魚,和毛蛋一起分享收獲的喜悅。他也要更加努力,不辜負所有人的期望,無論是學習上,還是……做一個更好的人。
窗外的月光漸漸明亮起來,溫柔地灑在那根嶄新的魚竿上,墨黑色的竿身泛著柔和的光澤,仿佛也沾染了人間最真摯的溫度。這個秋雨連綿的夜晚,因為一根魚竿,變得格外溫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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