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那只揮拳下砸的右手小臂關(guān)節(jié)被陳啟尚能活動的左臂猛地格擋!同時陳啟的右臂雖然被壓制,但五指成爪,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狠狠摳進了乞丐胸前破棉襖敞開的、暴露出的那一片凍得發(fā)紫的冰冷皮肉之中!
五指指尖如同五根冰冷的鐵釘,帶著被凍傷的麻木痛感和一股子狠絕的求生意念,狠狠刺進了乞丐松弛的胸大肌邊緣!
噗!
鮮血瞬間從被抓裂的皮肉中滲出!
“啊——!”乞丐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嚎!劇痛讓他下意識地松開了陳啟的脖子,身體像被燙到的蝦米般蜷縮起來!
陳啟趁機猛一翻身,用膝蓋頂著對方肋下!手掙脫出來,瘋狂地在冰冷烏黑的雪地里摸索!終于摸到那塊剛才脫手的硬骨頭!
他想都沒想,抓著骨頭上凍硬的油膩,不顧乞丐的慘叫,連滾帶爬地沖出幾步,撲倒在另一處凍硬的垃圾堆后面!
他死死攥著那根冰冷的骨頭,仿佛那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胸口急劇起伏,心臟狂跳不止。他不敢回頭,只聽到身后那乞丐的痛呼和惡毒的詛咒遠遠傳來,逐漸消失在垃圾場深處。
饑餓再次如同毒蛇般噬咬著胃囊。他顫抖著低下頭,看著手里骨頭表面那點凝結(jié)的、油膩的黑黃色凍油。一股混合著腥臊惡臭和微微動物油脂腐敗的怪味沖入鼻腔。
胃里一陣翻騰。強烈的惡心和屈辱感涌上喉嚨。他差點要吐出來。但瘋狂燃燒的饑餓感和求生的本能強行壓倒了身體的抗拒!
他閉上眼,張開干裂沾滿黑灰血痕的嘴,帶著一種近乎自殺的決絕,猛地低頭!
噗!
牙齒啃在那冰冷的凍油上!幾乎咬碎了牙!凍油又冷又硬!如同冰塊!他用盡力氣撕咬著那凝固的油脂,如同啃食堅冰!連帶著黏附在上面的垃圾碎屑和冰粒,一同啃下!混合著口腔里的血腥味、炭灰的泥腥味,硬生生地強迫自己將那粘牙、泛著苦腥味的污穢凍油塊咽了下去!
冰冷粗糙的塊狀物一路劃著喉嚨,落入如同火爐般灼燙的胃里。劇痛和強烈的惡心感讓他再次劇烈地干嘔起來,眼睛里嗆滿了淚水。但他死死捂住了嘴。強迫自己咽了下去。每咽一口,都像是在吞刀子,刮得喉嚨生疼。
吃了點東西,非但沒有緩解饑餓,反而讓胃里更加灼燒空虛。他靠著冰冷的垃圾堆,喘著粗氣。那點凍油無法支撐這具疲憊不堪的身體繼續(xù)前進。他舔了舔牙齒縫里殘留的苦澀油腥味,抬頭茫然四顧。必須找到更多的食物。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城墻更偏遠的角落走去。在繞過一大片坍塌的磚瓦廢墟,靠近一段殘破城墻根時,一絲極其微弱、又極其誘人的肉香飄了過來。
這味道!絕對不是尋常人家燉煮的肉味!沒有蔥姜醬醋的味道,只有一種原始的、純粹的……油脂在火焰上炙烤混合著…一絲絲難以言喻的、極其淡薄的…血腥氣?
陳啟的胃不受控制地再次猛烈抽搐起來。強烈的饑餓感驅(qū)使著他,像幽靈一樣循著氣味,在斷壁殘垣間小心地靠近。
聲音傳來。
斷墻后面,一個小小的、用破磚碎石圍攏擋風的火堆。火焰很小,只有枯枝燃燒著微弱的紅光。
火堆旁邊,蹲坐著兩個人影。一男一女,同樣衣衫破爛,身上沾滿泥污冰碴,面容枯槁得只能從干瘦的身形和稀疏的頭發(fā)辨別男女。
那女人懷里緊緊抱著一個看不出模樣的、破布裹成的小包袱。女人的眼睛很大,深深地凹陷在枯槁的臉頰里,眼神空洞得仿佛兩個黑漆漆的窟窿,里面沒有一絲屬于活人的光彩,只有一種死寂到靈魂深處的麻木?;鹈绲墓庥持龥]有表情的臉,有一種讓人心悸的冷漠絕望。
男人佝僂著背脊,露在破衣袖口外的手如同干枯的樹根,滿是皴裂的血口和臟污。他背對著陳啟的方向,正用一柄生銹崩了刃的小鐵刀,對著火堆上架著的幾個黑乎乎、串在一起的……像是什么小動物肢體的東西在刮烤。那濃郁的、混合著血腥氣的肉香味,正是來源于此!
烤火的溫暖和那肉香飄入鼻腔,陳啟胃里再次翻騰起劇烈的灼燒感。饑餓壓倒了他的警惕,他扶著斷墻,喘息著,目光不由自主地鎖定了火堆上烤的東西,腳步像被牽引著朝火堆蹣跚走去。
男人似乎有所察覺,猛地回頭!
那是一張幾乎瘦脫了人形的臉,顴骨高聳,眼珠渾濁麻木。看到陳啟,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那雙布滿血絲的渾濁眼珠極其遲鈍地上下掃了一眼這個同樣凄慘落魄、臉上糊滿黑灰的年輕人。眼神里沒有敵意,也沒有憐憫,只有一片同樣死寂的漠然。他甚至沒有停下手中的刮削動作。陳啟的出現(xiàn),就如同風卷過一片枯葉,不值一提。
火堆的熱氣稍稍驅(qū)散了一絲寒意。陳啟靠著半截斷墻根滑坐下去,離那兩人不過幾步之遙。他蜷縮著身體,牙齒依然在咯咯打顫,貪婪地呼吸著火堆散發(fā)出來的那點可憐的熱量和若有若無的肉香。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越過男人的肩頭,落在那女人懷中緊抱著的破布包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