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9章-馳援（第6頁）

他們的笑聲，是這片土地上最動聽的音樂，是未來最美好的預(yù)告。

老村長站在營地中央，看著這片在廢墟之上重新建立起來的、充滿了人聲與燈火的生命綠洲，看著鄉(xiāng)親們臉上那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生機，他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老淚再次縱橫。

但這淚水，與清晨那絕望的淚水已然不同，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感慨、感激和重新燃起的斗志。

他清了清嗓子，用雖然沙啞卻努力提高的聲音，對漸漸圍攏過來的鄉(xiāng)親們說道，聲音傳遍了整個營地：

“鄉(xiāng)親們！”

他環(huán)視著一張張熟悉而又疲憊的面孔，“咱們金川村，這次……遭了前所未有的大難！咱們的房子塌了，地毀了，咱們敬愛的阿古拉奶奶……也離開了我們！”

提到奶奶，人群中響起一片壓抑的啜泣聲，拾穗兒低下頭，用力咬住了嘴唇。

老村長自己也哽咽了一下，但他用力抹了把臉，繼續(xù)大聲說道，聲音變得更加鏗鏘有力：

“但是！”他揮舞著枯瘦但有力的手臂，指向那些帳篷，指向那些忙碌的救援人員，指向正在升起的炊煙，“天塌不下來！地也陷不下去！你們看！黨和政府沒有忘記咱們！解放軍同志在最難的時候來幫咱們了！這恩情，咱們金川村的人，要世世代代記在心里！”

他停頓了一下，讓激動的心情稍微平復(fù)，目光變得深遠而堅定。

“等咱們安頓下來，喘過這口氣，把身子骨養(yǎng)好一點，咱們就得接著干！咱們金川村的祖宗把這地方傳下來，不是讓咱們當(dāng)逃兵的！咱們要把房子一塊磚一塊瓦地重新修起來！要把咱們活命的水井一寸一寸地清出來！更要配合好拾穗兒和陳陽，把咱們的希望——那些樹苗，一棵一棵地，重新種下去！只要咱們?nèi)诉€在，心不死，這金川村，就散不了！咱們金川村的人，祖祖輩輩就是和風(fēng)沙斗過來的！這次，也絕不能垮！絕不能！”

他的話語，不像是什么豪言壯語，卻像一陣強勁的春風(fēng)，吹過了冰封的河面，在每個人的心湖中漾開了希望的漣漪。

一種悲壯而又充滿韌性的力量，在幸存者們的心中凝聚、升騰。

人們默默地聽著，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李大叔握緊了拳頭，陳陽挺直了腰板，就連最柔弱的婦女，也擦干了眼淚，眼中閃爍著不屈的光芒。

陳陽和拾穗兒并肩站在一頂帳篷投下的陰影邊緣，眺望著這片從深入骨髓的傷痛中艱難重生的土地。

夕陽的余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

他們的手，在身側(cè)自然而然地緊緊相握，十指緊扣，指尖傳遞著無需任何言語的深刻懂得與無限支持。

那交握的雙手，是兩棵并肩生長的樹在地底根系緊緊糾纏的默契，是兩只經(jīng)歷過暴風(fēng)雨的鳥在天空比翼齊飛的堅定約定。

縱使狂風(fēng)曾掀翻屋頂，沙暴曾掩埋禾苗，卻永遠吹不散他們眼中那份執(zhí)著守望未來的光芒，埋不掉他們心底那顆名為“希望”的、無比堅韌的種子。

奶奶臨終的遺愿，已經(jīng)化作了天邊最早升起的那顆最亮的星，它將在每一個漫漫長夜里，溫柔地、持續(xù)地注視著他們，就像奶奶生前那樣，用她無聲卻浩瀚如海的愛，為他們照亮歸家的路，指引前行的方向。

奶奶就在這片土地上，在風(fēng)里，在沙里，在每一顆頑強存活的種子里，從未離開。

重建家園的路，無疑還很長，很長。它長過每一個干旱少雨的春季，長過每一場可能再次肆虐的狂暴風(fēng)沙。

前路必然布滿荊棘，會有無數(shù)的困難需要克服，有無數(shù)的汗水需要流淌。

黑夜終將過去，而那一抹夢想中的、生機勃勃的綠色，終將在某個普普通通的清晨，如同初戀般羞澀而堅定地，悄然蘇醒，然后，以不可阻擋之勢，頑強地鋪滿這片他們用青春、熱血和生命深深熱愛著的戈壁灘。

那一天，或許遙遠，但必定會到來。因為，希望，已經(jīng)和金川村的人們一起，從廢墟中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