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石…石頭哥…”林鋒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充滿了痛苦和虛弱,眼神渙散,“我…我也不知道…剛才…看著…看著班長要被鬼子捅…看著那機槍…要…要把咱們都打死…我…我腦子就…就一片空白…就…就想著…不能死…要…要殺了他們…”
他艱難地喘息著,斷斷續(xù)續(xù)地重復著之前的解釋,將一切歸咎于絕境下的瘋狂和本能爆發(fā),以及那點虛無縹緲的“走鏢老拳師”的經(jīng)歷。他努力讓眼神顯得空洞、恐懼、充滿了后怕,就像一個被死亡嚇破了膽、又被劇痛折磨得神志不清的可憐蟲。
“走鏢的?”李石頭重復了一遍,鷹隼般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林鋒,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要剝開他每一層偽裝,直達靈魂深處。他似乎在林鋒痛苦扭曲的臉上尋找著任何一絲撒謊的痕跡。
“操!石頭你他媽有完沒完?!”王大錘忍不住了,他掙扎著想站起來,牽扯到肩傷,疼得又是一陣齜牙咧嘴,但依舊梗著脖子吼道:“都他媽什么時候了!還盤問個屁!老子親眼看著他炸了那要命的雞脖子!要不是他!咱們?nèi)麐尩萌ラ愅鯛斈莾簣蟮溃∵€有剛才!要不是他玩命,老子這條命也交代在那坑里了!”他指著彈坑方向,又指著自己肩上的傷,唾沫橫飛:“他是不是林二狗?老子帶了他一路!他化成灰老子都認得!不就是被逼急了,爆了種嗎?老子當年第一次上戰(zhàn)場,嚇得尿褲子,后來被鬼子追著捅,不也紅著眼咬掉了一個鬼子的耳朵?誰他媽還沒個拼命的時候?!”
王大錘的吼聲在戰(zhàn)壕里回蕩,帶著一種粗魯卻極具說服力的真實感。他那股護犢子般的蠻橫勁頭,暫時壓住了李石頭冰冷的審視。其他幾個幸存的士兵也下意識地點點頭,看向林鋒的目光里,恐懼和絕望似乎淡了一些,多了一絲復雜難言的…認同?或者說,是在這地獄里,對任何一個能帶來一線生機力量的敬畏?
李石頭沉默了。他收回審視的目光,不再看林鋒,也沒有回應(yīng)王大錘的咆哮。他默默地站起身,走到戰(zhàn)壕角落堆放雜物的破箱子旁,在里面翻找著什么。片刻后,他拿著兩塊黑乎乎、硬得像石頭的雜糧餅子走了回來。
他先扔了一塊給還在喘粗氣的王大錘,然后蹲下身,將另一塊遞到了林鋒面前。
那餅子散發(fā)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霉味、汗味和硝煙味的古怪氣息,表面粗糙得能劃傷喉嚨。但在此時此刻,它卻代表著活下去的希望。
林鋒看著眼前這塊黑乎乎的餅子,又看了看李石頭那張依舊沒什么表情、卻不再咄咄逼人的臉。他沒有立刻去接,肋下的劇痛和失血的眩暈感再次猛烈襲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兇猛!眼前李石頭的身影開始劇烈晃動、重疊,耳邊的聲音也變得遙遠而模糊,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呃…”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無意識的呻吟,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一旁軟倒。
“二狗哥!”趙小栓驚恐地叫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去扶他。
李石頭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林鋒軟倒的身體。他那雙粗糙的大手依舊穩(wěn)定有力。他看著林鋒徹底失去血色的臉、緊閉的雙眼和微弱到幾乎察覺不到的呼吸,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川字。
他沉默地將那塊硬邦邦的餅子塞進了林鋒破爛軍裝的口袋里。然后,他抬頭,目光掃過依舊憤憤不平的王大錘、驚恐的趙小栓,以及戰(zhàn)壕里其他幾個麻木的士兵。
“鬼子暫時退了,晚上肯定還會摸上來?!崩钍^的聲音恢復了那種磐石般的冷靜,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小栓,你守著二狗子,隔會兒給他喂點水。其他人,檢查武器彈藥,加固掩體,埋好手榴彈拉線(簡易詭雷)。王胡子,你傷在肩膀,別亂動,看著點?!?/p>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林鋒,那深邃的眼神中,審視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一角,被一種更沉重、更復雜的東西取代。他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緊了緊手中的中正式步槍,轉(zhuǎn)身走向戰(zhàn)壕另一頭,開始檢查防御。
王大錘看著李石頭走開的背影,又看了看昏迷的林鋒,狠狠咬了一口那硬得硌牙的餅子,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媽的…死石頭…疑神疑鬼…”但語氣里,那股憤怒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趙小栓則小心翼翼地用破布沾著水壺里最后一點渾濁的水,濕潤著林鋒干裂的嘴唇,眼神里充滿了擔憂和一種莫名的依賴。
林鋒陷入了昏迷。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巨大壓力似乎暫時遠離。但在那黑暗的意識深處,李石頭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如同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從未真正消失。
身份的秘密,如同一個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埋在了這殘破戰(zhàn)壕的泥濘之下。而更迫切的,是這具瀕臨極限的身體,能否在冰冷和黑暗中,熬過這漫長的煉獄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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