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初帶著賬簿回到聽雨軒時,春兒正守在廊下焦急等待。
見她平安歸來,春兒快步掀開門簾,低聲道:“小姐,那邊的人沒為難您吧?”
宋云初踏入暖閣,脫下外面的披風,淡淡搖頭。
她接過從春兒手上遞來的熱茶,指尖在茶杯邊緣輕輕摩挲,“青霜已經(jīng)發(fā)往莊子了?”
“回小姐,方才聽婆子說,四十杖打完人已經(jīng)半昏迷,直接塞進了運貨的馬車,連夜往南邊莊子趕了?!贝簝簤旱吐曇?,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全部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宋云點了點頭,將茶杯放在桌上:“青霜的事情已經(jīng)不值得我們?nèi)ゲ傩牧恕彼掍h一轉(zhuǎn),將賬簿推到春兒面前,“你看看這個……”
春兒連忙湊上前,雙手接過賬簿翻開,指尖順著密密麻麻的字跡劃過,眉頭漸漸蹙起。
“你去準備準備,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母親,由你明天去莊子上的鋪子查賬。”
春兒猛地抬頭,眼里瞬間燃起光亮,雙手將賬簿緊緊按在桌上,語氣又急又鄭重:“小姐放心!奴婢定不會辜負您的托付!”她指尖在賬簿邊緣用力捏了捏,像是在給自己鼓勁,“前幾日您教我的查賬法子,奴婢夜夜都在心里過了好幾遍,采買賬和入庫單要逐項核對,損耗記注得查經(jīng)手人簽字,連庫房的物件成色都得對照賬上的品級細看……這些奴婢都記牢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打開,里面是幾頁密密麻麻的小抄:“奴婢還特意打聽了莊子鋪子的管事是張管事,奴婢已經(jīng)把要重點查的幾項都記在這兒了,保證一絲一毫都不會放過!”
宋云初看著她眼里的認真勁兒,嘴角漾開一絲淺淡的笑意,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不必太急進,凡事留一線。你只需把賬目里對不上的地方一一記下,回來交我便是?!?/p>
春兒用力點頭,將小抄仔細收好:“奴婢明白!定不會給小姐惹麻煩,也絕不會讓那些想渾水摸魚的人得逞!明日一早奴婢就出發(fā),定給您帶回清清楚楚的賬目來!”
說罷又小心地將賬簿歸攏好,轉(zhuǎn)身就去收拾明日要用的筆墨和算盤,腳步輕快得帶起一陣風。
春兒離開之后,宋云初走到窗前,案上早已鋪好素宣,墨是新研的,帶著松煙的淡香。
她提筆蘸墨,懸腕落筆,筆鋒沉穩(wěn)地在紙上緩緩游走。
宋云初正蘸著墨汁在宣紙上寫著“靜”字,筆尖剛落下最后一筆,便聽見身后傳來輕緩的腳步聲。
她握著筆的手微微一頓,并未回頭,只從硯臺的倒影里瞥見一抹玄色衣袍。
“身子剛好就這般費神,仔細眼睛。”沈修文的聲音帶著幾分暖意,腳步已停在她身側(cè)。
他目光落在宣紙上,見那字筆鋒清勁卻藏著柔和,不由伸手輕輕拂過紙面未干的墨跡,“看來這些日子養(yǎng)得不錯,手腕力氣都回來了?!?/p>
宋云初這才放下筆,轉(zhuǎn)身看他:“怎的沒讓人通報?”她指尖擦過硯臺邊緣的墨漬,語氣里帶著些微嗔怪,眼底卻沒半分不悅。
沈修文順勢將她圈入懷中,手臂收得又輕又穩(wěn),生怕碰碎了這失而復得的珍寶。
他下巴抵在她發(fā)頂,鼻尖縈繞著她發(fā)間淡淡的玉蘭香,這熟悉的氣息讓他緊繃多日的神經(jīng)終于松弛下來,聲音里帶著未散的沙啞:“若是通報了,哪能這樣快就把你抱在懷里?”
宋云初的身子在他懷中微微一僵,指尖下意識地蜷縮起來,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鼻尖撞在他胸前的錦緞上,那觸感帶著男子溫熱的體溫,讓她心口猛地一縮,眼前竟不受控制地閃過謝煬府中那夜冰冷的燭火,還有他那身上迫人的龍涎香。
她喉間發(fā)緊,下意識地想往后退,卻被沈修文抱得更緊了些。
“怎么了?”沈修文察覺到她的僵硬,以為是多日不見生了疏淡,抬手輕輕撫摸著她的后背,語氣里滿是疼惜,“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怪我之前讓你擔心了?”
他溫熱的掌心貼著她的脊背,那溫度卻讓宋云初像被燙到一般顫了顫。
她強迫自己壓下心頭翻涌的寒意,將臉埋在他懷里,聲音悶悶的:“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