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愷那間彌漫著木屑和灰塵的工坊里出來,裴昭腳步未停,徑直趕往刑部衙門。
張愷在工坊里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著實讓裴昭有些失笑。
不過這種人對刑部來講,是最受歡迎的,稍微一審,就竹筒倒豆子般地交代出與凈國寺主持私下勾結(jié),貪污朝廷銀兩的罪行。
不過她知此人雖貪,卻絕非那心狠手辣、制造紅蓮血案的元兇。
他更像是一只被嚇破了膽的碩鼠,只求坦白從寬,免受皮肉之苦。
此番裴昭走得急,晨間出了蕭府就直奔此處而來,并未帶著刑部的差役,但她心里倒是放心,就張愷那般慫樣,應(yīng)該也做不出跑路這種操作。
在刑部將張愷的口供詳細(xì)記錄在案,交由刑部蔡道斯主事處置后,裴昭才踏出刑部大門。
日頭已近正午,熾烈的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曬得青石板路滾燙,空氣仿佛都扭曲蒸騰。
裴昭只覺得頭腦一陣發(fā)昏,心情也如同被烈日炙烤過的爛果子,低落又煩躁。
她下意識地望向凈國寺的方向。
因著林家舊事,她從小便對神佛之說嗤之以鼻,堅信求人不如求己,那些虛無縹緲的寄托不過是弱者的慰藉,真要遇到事了,還是得靠自己。
此次因紅蓮案,她才第一次踏入那座皇家寺院,一番下來,所見所聞,更讓她心中唏噓。
凈國寺雖頂著國寺的名頭,香火鼎盛,但內(nèi)里除了規(guī)模宏大些,與尋常寺廟相比并無二致,甚至更多了幾分世俗的喧囂。
佛僧身為佛門中人,本該四大皆空,卻偏偏在“貪”字上栽了跟頭,與張愷這等工匠沆瀣一氣,中飽私囊。
這讓她對所謂“佛門清凈地”更添了幾分諷刺。
不過她心里也清楚,單憑一個工匠和一個主持,必然做不到這等連吃帶拿的勾當(dāng),不過她也懶得深究,也沒工夫深究,何苦惹得自己一身騷。
眼下,還是把重心放在眼前事上。
她甩甩頭,試圖驅(qū)散心頭的煩悶,準(zhǔn)備先回蕭府再做打算。
然而,剛走出刑部所在的街口,便被裴府的下人叫住。
“大小姐!”
那下人神色匆匆,壓低聲音道,“老爺讓您趕緊回府一趟,府里來了貴客!”
裴昭眉頭微蹙,心中疑竇頓生。
貴客?她如今已是蕭府的人,若真有要事,為何不去蕭府尋她,反而要她回裴府?
帶著滿腹疑惑,她快步朝裴府走去。
還未靠近大門,遠(yuǎn)遠(yuǎn)便瞧見府門前停著一輛裝飾華貴、氣派非凡的馬車,拉車的駿馬神駿非凡,車夫肅立一旁,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這絕非尋常官員的車駕。
二房的小妹裴思思正扒著門縫焦急地張望,一見到裴昭的身影,立刻蹦了出來,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她跟前,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聲音又急又快: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可算回來了!急死我了!”
裴思思湊到裴昭耳邊,用氣聲道,“府里來了貴人!阿爹在正廳陪著呢!阿娘特意讓我在這兒等你,好提前跟你通個氣!”
裴昭心頭一跳,低聲問:“誰來了?”
裴思思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小聲道:“是……是蕭廷軒蕭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