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軒的話音在廳堂里落下,像一塊巨石砸進湖面,水花激烈翻涌后,動靜全無。
整個廳堂內(nèi)一片寂靜。
裴昭端坐椅上,指尖漸漸掐入掌心。
她方才設(shè)想過,這位權(quán)傾朝野的相爺或許會讓她在蕭崎耳邊吹吹枕邊風,緩和一下他們父子間的關(guān)系。
又或者是從她這里打聽一下蕭崎最近的情況,略作關(guān)心。
但是都沒有,看來自己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外人眼中,裴府與蕭府結(jié)親,縱使蕭廷軒和蕭崎父子不睦,名義上已然多了一層斬不斷的親緣。
可如今,蕭廷軒竟以招賢納士為由,直言要招攬裴昭入他門下,走的竟是赤裸裸的朝政門路。
這讓裴昭大感意外,心頭警鈴大作。
蕭廷軒何必多此一舉?
裴昭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起初入刑部,為的就是一步一步往上爬,至少爬到能摸到林家舊案的線索的地步,可她從未想過靠攀附權(quán)貴來加官進爵。
可眼下,蕭廷軒拋出的不是橄欖枝,是裹著蜜糖的砒霜。
若從了他,借著蕭相的東風,她或許真能更快地接近權(quán)力核心,更快地觸碰到林家案的秘密。
可代價呢?至少在蕭崎父子不和這一層緣由上,她就徹底負了蕭崎。
可若是拒絕呢?裴府往后會如何?
父親裴先植如今暫代戶部尚書之職,看似風光,實則如履薄冰。
蕭廷軒能將他推上去,自然也能輕易將他拉下來,甚至踩入泥潭。
思考良久,裴昭終于緩緩開口,“相爺厚愛,下官感激不盡。只是……”
她微微垂下眼睫,避開蕭廷軒的視線,“下官初入仕途,資歷尚淺,驟聞相爺如此重諾,一時惶恐,尚不能思慮周全。此等關(guān)乎前程、關(guān)乎家族的大事,下官不敢輕率應(yīng)答。懇請相爺……寬限些時日,容下官細細思量,待心中有了決斷,再向相爺稟明?!?/p>
蕭廷軒聞言,并未動怒,反而輕笑一聲,“無妨。”
他端起茶盞,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老夫有的是時間,可以等?!?/p>
“不過,裴書令也需明白,這世間機遇,稍縱即逝,錯過了,便再也不會有了?!?/p>
“老夫的耐心,也是有限的?!?/p>
裴昭心頭一凜,立刻躬身行禮,姿態(tài)恭謹,“下官明白,多謝相爺體恤?!?/p>
蕭廷軒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起身告辭。
裴先植與裴夫人連忙起身相送,一路賠著小心。
直到那輛華貴的馬車消失在街角,裴府大門沉重地合上,府內(nèi)的氣氛才漸漸放松下來,可裴家父女的心神依舊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