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只是跟村里的閑漢玩兩把,后來不知怎么就跟鎮(zhèn)上的賭坊扯上了關(guān)系,輸了就回家拿東西當(dāng),家里的鍋碗瓢盆、過冬的棉衣,全被他拿去抵了債。”
老婦人抹著眼淚,渾濁的眼睛里滿是絕望,“前陣子剛給你弟說的媳婦,見家里實(shí)在過不下去,卷著僅剩的兩雙襪子就跑回娘家了,連句狠話都沒留下……”
她抬手碰了碰馬大江的臉頰,聲音哽咽:“昨天他又想偷你爹藏著的救命錢,被你爹撞見,倆人就打了起來。
你看你爹這臉上的傷,眼角這道口子,就是他拿扁擔(dān)豁出來的……我怎么也沒想到,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變成這副模樣了啊……”
馬大江猛地將茶碗墩在桌上,瓷碗撞得桌面“哐當(dāng)”響,他瞪著老婦人,語氣狠戾:“哭什么哭!要不是你慣著他,他能有今天?!”
話雖如此,他卻下意識(shí)地側(cè)過臉,避開女兒的目光——眼角那道結(jié)痂的傷口,在火光下泛著丑陋的紅。
馬玉嬌聽得心頭一沉。
弟弟馬少保自小就被爹娘寵著,好吃懶做,卻沒想到竟荒唐到這份上。
她看著父母憔悴的模樣,心里像堵了團(tuán)棉花,說不出的難受。
就在這時(shí),馬大江的目光掃過桌角那件繡了一半的棉襖,眼睛忽然亮了。
他一把抓過來,抖開就往身上套,嘴里嘟囔著:“這棉襖看著厚實(shí),正好給我穿。”
可他身量比大喬壯實(shí)太多,棉襖剛套到肩膀就卡住了,他猛地一掙,“刺啦”一聲,腋下的線腳崩開一道口子,白花花的棉絮露了出來。
“爹!”馬玉嬌急忙上前,“這是給大喬做的,她身子弱,等我再給您做件新的?!?/p>
馬大江被戳破心思,臉上有些掛不住,狠狠將棉襖摔在地上,棉絮被摔得飛起來:“什么大喬小喬?我看就是些野丫頭!你如今成了大戶人家的夫人,親爹穿件棉襖都舍不得?”
馬玉嬌沒吭聲,彎腰撿起棉襖,小心翼翼地拍掉上面的灰,指尖劃過那道裂口,眉頭微微蹙起。
馬大江見她不說話,索性將話挑明:“我和你娘,打算在你這兒住下?!?/p>
他說得理直氣壯,仿佛這宅子本就有他一份:“你這院子大,空房也多,添兩張嘴不算啥。等開春了我再想法找點(diǎn)活計(jì),總不能白吃你的?!?/p>
馬玉嬌愣住了,手里的棉襖差點(diǎn)又掉下去。
她看著馬大江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心里泛起一陣苦澀——住下?這可不是小事,她下意識(shí)地看向門外,仿佛陳平安會(huì)突然走進(jìn)來。
見她猶豫,馬大江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語氣里滿是嘲諷:“怎么?現(xiàn)在當(dāng)了夫人,就不認(rèn)爹娘了?求到你門上,還要把我們往外趕?”
“不是的爹!”馬玉嬌急忙擺手,聲音帶著急意,“這不是我的家?。 ?/p>
她攥緊了棉襖,指尖因用力而發(fā)白:“這是老陳家,是平安拼著命掙下的家業(yè)。我雖是他嫂子,卻終究是外姓人,家里的事,我說了不算啊?!?/p>
“什么你的我的?”馬大江嗤笑一聲,往火盆里啐了口唾沫,“你嫁進(jìn)陳家,這宅子就有你一份!陳平安現(xiàn)在對(duì)你言聽計(jì)從,你說讓我們留下,他還能不應(yīng)?”
老婦人也跟著勸:“嬌兒,娘知道這不合適,可我們實(shí)在沒地方去了啊。那賭坊的人天天上門催債,你弟弟又躲得不見人影,我們倆老的,再待下去,怕是要被他們拆了骨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