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章 石秘初顯（第1頁）

夜深了。

油燈里的燈芯偶爾爆起一朵細小的燈花，發(fā)出“噼啪”的微響，在這過分安靜的屋子里顯得格外清晰。林修緣躺在自已的小炕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被煙熏得有些發(fā)黑的屋頂椽子。窗外，風(fēng)聲穿過老槐樹的枝葉，發(fā)出嗚嗚咽咽的聲響，像是某種不祥的低語。

父親沉重的告誡，母親驚惶的眼神，地窖那深不見底的黑洞，還有伙伴們口中那些血腥的傳聞……所有這些畫面和聲音，在他腦海里反復(fù)交織、翻滾，驅(qū)散了所有睡意。

他翻了個身，面朝墻壁，試圖強迫自已入睡，但胸腔里那顆心卻擂鼓般跳得厲害。就在這時，隔壁父母房內(nèi)，那壓得極低的、斷斷續(xù)續(xù)的交談聲，又隱約傳了過來。

若是往常，他絕不會刻意去聽父母的私語，但今夜，一種強烈的不安和求知欲攫住了他。他屏住呼吸，將耳朵悄悄貼近冰冷的土坯墻。

“……當真……就不能送走嗎？或是……交給城主府？”是母親柳氏的聲音，帶著哽咽和顫抖，模糊不清，但“送走”、“城主府”這幾個詞卻像針一樣刺入林修緣的耳朵。

接著是父親林大山更加低沉、仿佛從胸腔最深處發(fā)出的聲音，壓抑著極大的焦慮：“……糊涂！城主府？你怎么知道……不是引狼入室？這東西……邪性……懷璧其罪……招禍的根苗……”

“可……留在家里……豈不是……更危險？黑風(fēng)寨……那些殺才……萬一……”母親的聲音充記了絕望。

“唉……”父親長長一聲嘆息，充記了無力和沉重，“……我也盼是我想多了……但愿……只是塊普通的頑石……可那天的景象……你也聽王瘸子說了……讓不得假……”

那天的景象？王瘸子？林修緣的心猛地一提。王瘸子是住在城西的一個老樵夫，年輕時也常進山，后來腿摔壞了，就靠編些筐簍和給人說古度日。父親前幾天確實去找過他！

記憶的閘門打開，林修緣猛然想起，大約十天前，父親有一次進山回來得特別晚，渾身塵土，臉色蒼白，眼神里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混合著震驚和后怕的神情。當時母親問起，他只含糊地說追一頭麂子追得深了些，累了。

現(xiàn)在想來，根本不對！父親是經(jīng)驗最豐富的獵人，絕不會因為追獵而露出那種近乎恐懼的表情。

墻那邊的對話還在繼續(xù)，聲音更低了，林修緣不得不極力凝聚心神才能捕捉到只言片語。

“……就在……鷹嘴澗往下……那片老林子里……天象忽然就變了……烏云壓頂……雷聲滾滾卻不見雨滴……一道刺眼的亮光……就從天上砸下來……地動山搖……”父親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仿佛重新經(jīng)歷那場恐怖，“……王瘸子……年輕時侯走南闖北……見識多……他說……這像……像古籍里說的……‘異寶現(xiàn)世，天降雷殛’……雖然后來什么都沒找到……就剩個焦坑……和我撿的這石頭……”

“別說了……大山……我害怕……”母親啜泣起來。

“莫怕，莫怕……”父親的聲音柔和下來，帶著安撫，“……這東西……我試過了……刀砍不動，火燒不化……尋常得很……可偏偏……那天我撿它時……旁邊一只兔子……像是被什么嚇破了膽……硬是撞死在了樹根上……還有……晚上放在屋里……連耗子都不來了……邪門……”

“那……那怎么辦啊……”母親的聲音充記了無助。

“藏起來！藏得死死的！誰也不能告訴！”父親語氣斬釘截鐵，“……我已經(jīng)……在院墻根下……又深埋了一個瓦罐……明天……就把它放進去……用生石灰裹上……再填死……但愿……但愿能隔絕它的氣息……但愿……只是我們想多了……”

聲音漸漸低下去，變成了更模糊的安慰和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