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濃郁的藥香再度漫進寢殿,連空氣中都凝著幾分苦澀。
吟芳端著藥碗輕步上前時,余少云早已俯身床邊。她小心翼翼地將蕭爍的頭墊高,接過銀匙舀起藥汁,先在唇邊試了試溫,確認不燙后,才緩緩送向他泛白的唇瓣。
有了先前施針的鋪墊,這次喂藥倒算順利。蕭爍雖未清醒,喉間卻能緩慢滾動,將藥汁咽了下去,只是每咽一口,眉頭都會無意識地蹙一下。
一碗藥喂完,余少云坐在床邊,目光死死鎖著床上的兒子。
她掌心攥得發(fā)緊,只盼著藥效快些發(fā)作,能將那纏人的高熱徹底壓下去,別再這么折騰她兒子。
不過一刻鐘,她便忍不住探手去摸蕭爍的額頭,指尖觸到微涼的溫度,當即輕吁了口氣:“總算……總算退了些,不再像方才那樣燙得嚇人了?!?/p>
可這口氣顯然松得太早。
半個時辰剛過,蕭爍額頭的溫度不僅沒再降,反倒隱隱回升。他原本平穩(wěn)些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起伏愈發(fā)劇烈,眉頭緊緊擰成一團,像是在承受鉆心的痛苦,偶爾還會溢出細碎的呻吟。
那聲音極輕,卻聽得余少云心都揪成了一團,連呼吸都跟著發(fā)顫。
陳太醫(yī)再次上前診脈,指尖剛搭上蕭爍的手腕,臉色便一寸寸沉了下去,愈發(fā)凝重:“脈象依舊虛浮無力,邪熱仍在頑抗。方才的藥力只能暫時壓制,沒能深入肌理拔除病根……”
“又是這樣……”余少云猛地站起身,聲音里裹著絕望的顫抖,連身形都晃了晃。
她踉蹌著轉(zhuǎn)向蕭潯,眼眶早已通紅,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砸在衣襟上暈開深色的痕跡:“陛下!爍兒他已經(jīng)熬不住了!太醫(yī)們的藥、針都用上了,可這高熱就是退不下去!再這么拖下去,我的爍兒……我的爍兒就要沒了啊!”
話音未落,她雙腿一軟,竟直直跪了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冰涼的青磚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聽得人心里發(fā)緊:“陛下,求您了!求您想想辦法!哪怕讓臣妾折壽十年、二十年,臣妾都愿意!只要能讓爍兒好起來,臣妾什么都肯做!”
蕭潯看著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又瞥了眼床榻上氣息微弱的蕭爍,眼底閃過復雜的情緒。
有對嫡子的擔憂,也有對皇后失態(tài)的無奈,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他上前一步扶起余少云,沉聲道:“皇后,起來說話。朕知道你心急,但這般哭鬧無濟于事,太醫(yī)們已經(jīng)在盡力了?!?/p>
余少云被蕭潯扶起,雙手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緊他的衣袖,指節(jié)都泛了白,哽咽著道:“陛下,太醫(yī)們已束手無策了!您還記得兩年前嗎?爍兒也是久病不愈,是妾身帶著后宮嬪妃去福佑寺祈福,誠心求菩薩庇佑,回來沒幾日,爍兒的病就好了?。 ?/p>
“朕自然記得。”蕭潯微微皺眉,語氣里帶著幾分回憶,“爍兒那場病,讓你日夜懸心。后來你帶著后宮嬪妃去福佑寺誠心祈福,回來沒幾日,他的精神便好了許多。朕還特意讓欽天監(jiān)去寺中添了香火,盼著菩薩能多護佑他幾分?!?/p>
只可惜,菩薩似乎并未多垂憐。